江逾白随着他走进房内,只见不大不小的空间,雕栏玉屏后花木扶疏,再细看,却都是由巧夺天工的针线一朵朵绣上去的。
花团锦簇里,那人一身白衣,深深浅浅的阴影勾画出他的轮廓,风姿隐然艳杀百花:你盯着我做什么?
愣神的开昧:啊?这就被发现了?
咳咳是王爷吩咐的。您别见怪。
本着对高手的尊敬,开昧下意识地说了真话。
江逾白沉默,半晌扭过头来,问,你们王爷呢?
王爷进宫去了。开昧回答,您若有事找王爷,一会儿在下可代为通报。
江逾白:不必了。周琰能忘了自己最好。
不多时,门被推开,来者竟是之前随周琰进宫的断蒙。他腰间的匕首已经卸下,换了一身更为得体的装束,神色隐隐透着忧虑。
开昧: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断蒙:王爷在金銮殿上直言,说圣上别再耍些阴暗的手段,若是看不惯他直接削了他的爵位就是。
开昧:
江逾白:
当朝皇帝按血脉来算是周琰的小侄子。也算是皇室内一场动乱后周琰仅剩的、为数不多亲人之一。
断蒙摇了摇头:圣上大怒,下令将王爷禁足半年。圣旨大概马上就要下来了。萧公子,王爷心绪不稳,还请您多担待。
意思是,这种场合,您作为真爱能不能安慰一下?
江逾白:合着这是在预警他会拿我当出气筒喽?
他是见识过周琰闹别扭的模样的,不知为何,居然还有些想笑:行。
见他神色自若地应下,断蒙不再多说,躬身行了一礼,黑色的衣角翩飞,只几步便消失在了原地。
待到黯淡的月亮在树梢上挂了个影子,周琰才姗姗归迟。仍是一身玄色的王服,冠上的金冕不见了,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隐隐不悦。
江逾白隔着窗户看见了他,顾念着这小子心情不好,远远地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微笑。
却只见周琰眼中风霜尽数化为星露,瞬间被点亮的时候,却更盛于窗前黯淡的月光。
章节目录 十三
此时残灯斜照影,晚来天欲雪。
京城这场雪约莫断断续续下了七日,就没有彻底停息过。月光被半拢在乌云之后,投下一半清辉一半阴影。周琰走来时,玄衣曳曳,浑身弥漫着不悦,连精致的面庞轮廓都透出一股沉郁诡谲来;但等他放缓了脚步,路过江逾白的窗前,整个人就变得舒朗开阔起来,唇角甚至带着隐隐的笑意。
蹲在屋脊上盯梢、意外围观了周琰一秒变脸的开昧:
他的五官有一瞬间的扭曲。脚下一滑,差点儿整个人锃光瓦亮的屋檐上滚下去。
江逾白只大致看清了周琰的笑影,心道看来周琰的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却猝然听见房顶传来的细微响动,于是挑着眉往房梁上望了望。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啊。他淡淡摇头,将手收进袖子里,往正门去了。
周琰拐过一面花堂春深的绣屏,就见江逾白已经坐在侧厅桌前等着他了。圆桌上摆了大大小小十几道精致的菜,无论是颜色还是香味都让人食指大动。
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江逾白上下打量他,说,跟你的侄子吵架了?
周琰头上的金冠和腰间的玉带统统不见了,这表示他现在就是个赋闲在家的散人。皇帝判他半年禁足,就是要他反省自身。
周琰不置可否,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夹了一筷子鱼肉进江逾白的碗里,然后捧起饭碗:没什么大事。大家应该都习惯了。
江逾白:
蹲在屋脊上闻着菜香、饿着肚子的开昧被迎面灌了一肚子冷风,擦了擦微酸的鼻头,心道:谁习惯了啊!大家每次都被吓个半死好不好!
虽然只两年光景,现在的时局已经不似少帝新立般不稳定了。小皇帝想要揽权,朝堂上的老家伙他动不了,新培养的势力大多还在各部和地方上刷资历指望不上,权力核心内,最肥的肉却成了当年和皇帝一条船的淮亲王。
皇帝想收周琰的兵权,但周琰表现得一点都不配合,动他一根汗毛他就敢在文武百官面前扔下一句狡兔死,走狗烹。原本大家至少表面上还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模样,但现在皇帝和亲王直接对骂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但这俩人一个是亲王,一个更是难以窥测的九五之尊。他们对骂骂得过瘾,身边人却都被吓得一惊一乍。生怕一觉醒来皇帝就下令要惩处淮亲王,或者淮亲王耐不住直接举兵造反了。
既然周琰自己都说无所谓了,江逾白也就不再担心什么:听说你和你侄子翻脸,是因为下毒的事?
按照时间来算,这件事被发现绝没有超过一天。淮亲王府的人办事如此迅速,这么快就查到真相了?
不。虽然有怀疑对象,但这毒究竟是谁下的还没有查清楚。周琰说着又给江逾白夹了一筷子豆腐。
江逾白:
周琰:反正出了什么事儿,先往皇帝身上推锅,准没错。
说着又给江逾白夹了一筷子青荠。
难怪你们关系这么差。江逾白叹息道,看着周琰白皙俊朗的侧脸,却直觉有哪里不对。
这叔侄俩没有那么傻,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八成是装出来的。
江逾白自觉摸索到了什么皇室秘辛,略挑了挑眉,打算低头继续吃饭,却被自己碗里小山一样堆起来的饭菜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