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本来就燥热,席和颂为了谦和近人的形象给考生们递文具的时候都是用的双手,自然就没拄拐杖,站的久了脸上早积了一层薄汗,他说话的时候秦素北就一直下意识盯着他鼻尖上的一滴汗珠,莫名觉得十分心疼。
“豫王殿下,我真的没想这么多,回头我自己掏钱给补上,行么?”
秦素北说道,又刻意做了讨好状将自己的手帕递了上去,还从旁边抽了把扇子给他扇了起来。
“念你是初犯,饶你一次。”席和颂悄悄向宁逸的方向瞥了一眼,见那人已经走了,这才略略扬了一下眉毛表示欣喜。
“殿下要不要休息一下?”秦素北关心道。
“不必了,在等两炷香的功夫考生就该进场了,只忙这一阵,到时候再歇。”席和颂摇摇头。
话音未落,便听到早点那边的凉棚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女尖细的声音:“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是给人吃的么?”
“三公主?”秦素北蹙眉。
席和颂:“无妨,我去看看。”
他的拐杖倚在两步之外的摊位上,秦素北帮他拿了过来,刚想要递过去,突然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把拐杖又收了回去,反手扶住席和颂一边胳膊:“我扶你过去。”
一套流程做的行云流水无比自然,直到席和颂被搀住的那条胳膊微微僵了一下,她才猛然被自己的狗胆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他的胳膊,将拐杖老老实实地递了上去。
两人寻着声音来到早点的摊位前,三公主翘着一条腿坐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上,脚下是几个碟子的碎片,正优哉游哉地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皇妹是觉得早点不可口么?”她不说话,席和颂只好先一步开口问道。
“皇兄也忒小气了些,这些粗茶淡饭怎么也咽的下去,只是嗅一下,本宫便觉得作呕。”三公主挑眉,气势嚣张地说道。
“可能是因为这本就不是拿来款待皇妹的。”席和颂平静地回答道。
秦素北微微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侧目向席和颂看去,实在难以理解以豫王殿下的才智会这么说话。
难道是累糊涂了或者热糊涂了吗?她担心地想。
果然三公主早就等着这句话了,立即笑盈盈地回答道:“所以我说三皇兄忒小气,连平时款待人的一成水平都拿不出来。”
亲王殿下的日常生活再怎么穷奢极侈,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抨击的,然而对比一下席和颂身上那套亚麻长衫,就显得他特别虚伪特别装腔作势了。
秦素北甚至能听见人群里有个人小声说:“还是太子殿下为人直爽。”
“而且太子殿下不藏富,也正说明他乐意与别人分享不是吗?”这个应该是席和瑛请来带节奏的。
太子和三公主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席和颂说话故意露个破绽,莫非就是想试探一下三公主这次来闹事背后有没有太子的指使?秦素北暗想。
东宫的摊位她早就暗暗打量过了,不管是文具还是饮食都跟豫王府不相上下,但是棚子的布置和那病美人太子的衣着都显得隆重而昂贵,显然是有心要向众书生展示东宫的实力之雄厚。
“皇妹其实是误会了,”席和颂语气不慌不忙,甚至还带上了兄长该有的宠溺之情,“皇妹少时体弱多病,吃药便如同吃饭,中药苦涩难以下咽,宫中的太医便特地配了冷香丸给皇妹佐药,长此以往,皇妹的口味自然比别人怪异一些,只是今日没想到皇妹会过来,故而没有特地帮皇妹调味,是为兄的疏忽了。”
——不是我款待人有问题,是你自己舌头不好使。
他这一番话也不全是作假,三公主小时候的确体弱,正是为了强身健体才开始习武的。
虽然豫王殿下拿三公主的味觉说事是可以把这麻烦解释过去,但是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单是让人看着就觉得丢豫王府的脸,于是秦素北抢在三公主要辩驳之前开口道:“不如民女送三公主回去?”
三公主要闹事没关系,只要别丢席和颂的脸,她不介意陪她闹闹。
席和瑛同萧皇后早就准备了一份大礼送给豫王,自信能让豫王这辈子都再翻不了身,所以并不打算在考试之前再有什么动作。
无非是嫌为了讨好他也一起过来凉棚帮忙的三公主碍手碍脚,席和瑛这才捏了个理由让三公主过来膈应一下豫王,并不指望她真的起到什么大作用。
反正任务已经完成,虽然就这么走了有点不甘心,但想到能趁机刁难秦素北,三公主还是笑嘻嘻地站起了身:“皇兄说的没错,是小妹误会了,秦姑娘,我们这就走吧。”
席和颂自秦素北主动请缨要送三公主回去,就知道她是想为自己转移一下战火,略略犹豫了一瞬,他还是展颜笑道:“多谢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