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水沼泽。
即使是白天，这里的光线也十分昏暗。
潮湿阴冷的空气仿佛一条湿漉漉的死人舌头，时刻舔舐着活人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对安松·吉蒂勒而言，这种折磨更为难熬。
因为他的周围还蹲着十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直勾勾盯着自己。
说他们是奇兽吧，这些家伙一个个长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可说他们是人吧……
他们又不完全是人。
有的人一颗脑袋上好几张脸，有的人是一个肩膀上两颗脑袋。
还有的从腰部开始分叉，有三个上半身。
尽管生得如此猎奇，但安松还是可以确定，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赞罗人。
这大概是一种和奇兽融合畸变的灵魂体。
所以他们拥有奇兽般的融合躯体，但保留了自身的灵魂。
长得这么奇怪，多半是因为赞罗人那独特的“祖先召唤”能力，所以眼前这些“一人就是一个家族”。
而且，安松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感知——赞罗人特有的战意感知正锁定着自己。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强化了，同时内心也滋生出一种战斗的渴望。
也就是说，他发自内心地不想逃，而是想战斗。
这该死的锁定，还被奇兽扭曲意志的能力放大了。
这可太赞罗人了。
这是一种能滋生他人战斗欲望的感知锁定，据说是赞罗人为了防止敌人当逃兵而练出来的。
至于赞罗人自己……
他们本就是一群视死亡为荣耀和归宿的疯子。
——也许这就是他们无法入侵北地的原因。
安松想。
赞罗人强大的倚仗即是不畏惧死亡。
可北地是亡语者女士庇护的国度，此间的亡者都要回归暗影界。
所以，他们不是不怕死亡，而是不怕“死在赞罗地界”。
大难临头的时候，安松反而比平时更冷静。
他也清楚，自己还有一张不愿意打的底牌。
如果他放开手脚与之战斗，是能离开的，可那样一来，多半就要被圣殿追杀一辈子。
想想那些猎魂者有多难缠，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事到如今，只能苦一苦柯林斯的好兄弟了。
“你的对手什么时候来？”
一个长着三张脸的赞罗人问道。
他说话时只有一张脸对准安松，另外两张脸则在四处张望。
“快了，他就要来了。”
安松回答道：“别忘了你们是怎么说的——只要看到一场决出胜负的战斗，就会放我离开。”
“闭嘴，你这该死的尼斯杂种，伱就算赢了也得不到我的掌声！”
一张脸生硬地转过来，对他破口大骂。
这时赞罗人抬手转动脖子，转走了这张脸，用之前那张对着安松：
“抱歉，我的父亲死于和尼斯人的战斗，所以对你们有偏见。”
安松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我以为赞罗人都对我们有偏见。”
“其实这么说也没问题，但我比较特殊。”那张脸问道：“你说你叫安松·吉蒂勒对吧？”
安松点点头。
“那你认识一个叫罗伊德·吉蒂勒的人吗？”
“！？”
安松陡然紧张起来。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已知的罗伊德情报——
巴里失踪后，罗伊德回北地求助无果，然后就消失了。
下一次出现，是在靠近麦卡拉的裂趾部族驻地，他还杀死了一位灵魂祭司。
也就是说，罗伊德的确在赞罗高原活跃过。
难道说，眼前的赞罗人知道……
没等安松问出口，在场的赞罗人全部紧张地抬头看向天空。
安松也狐疑地扭头看去。
天上空无一物。
“是啸声，高速飞行的啸声，很轻，很远，但很快，正在靠近。”
那人向他解释道。
很快，安松伸到极限的感知里就出现了一个从天上飞快靠近的东西……
轮廓似乎是一个……不，是两个人形生物。
难道是冲自己来的？
“散开！”
赞罗人忽然喊了声，随后所有的畸变体都融入了裂隙。
安松心里一动，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擅长逃跑，这么做多半会被追上。
况且，这突然靠近的人八成是格雷带了个助手过来。
能从天上飞来的人形生物，一定是会飞行的变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