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隆冬
鹅毛大雪再一次降临到了咸阳。
咳嗽声从幕外传到中堂。
先秦时期官署与府邸，并非后世泾渭分明。她也的确没想到，这样一个深夜，王绾早有预知般，命他女儿在候。
路上，姚贾一言不发，默默在后面走着，他听到蒙毅的问话，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蒙毅之行不离嬴政，他也隐约听说赐婚蒙氏的传闻，此番夜中，蒙毅难道是与嬴荷华商量好了的？姚贾本是李斯最坚定的拥护者，可自从他身上背下救下张良的隐秘。他在这其中，就显得有些模拟两可了。现下，他更时不时审视下嬴荷华的神色。
王绾府邸装潢低调，多是灌木，大树不多，于是原本该树枝承担的一部分雪就全让灰白的地面承担了。
四个人踩在雪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许栀看不清蒙毅此来的用意。她刚准备让姚贾稍候，和他说明今夜她就是准备和王绾商议婚书的对策。
不料她还没开口，蒙毅先说了话。“殿下深夜造访相府，本就不妥。”他看了一眼姚贾，“此番殿下又被姚上卿抓了正着。若殿下于子时之前回到芷兰宫，便是无人追究。”
王嫣对来到的四个人并不感到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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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盖，那就代表着不论里面写的是什么，永安公主就接了这一份旨意。皇帝诏书只有服从的道理，没有违背的可能。
一个穿着厚实袄的少女提着那盏灯，她站在被雪覆盖的小径上。
王嫣说话语调很快，也一直在往前引路。
“可是永安公主……到了？”
王绾被她唬得愣住。
“家父本在书台候您，奈何病情转急，忽然昏厥。方才移至寝房，又一时醒转。”
不料王绾忽攥紧，“殿下……”
还有一件事，是王绾只能和嬴荷华单独说的。
王绾固执呈于她。
几日后。
“我相信父皇。我想丞相也相信父皇。”
墙是她和姚贾一起翻的，可要论说错处，蒙毅不会带上姚贾。
王绾将卷书举过头顶，“公主…”
王嫣拜道，“永安殿下，请恕阿嫣怠慢。本来我该早一些来的，可现在，还需您移步。”
最终迟疑着问出了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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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贾赶紧跟上，甚至小跑了两步。
蒙毅的话被前方路尽头出现的灯笼打断。
她静静看着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多年前。
太安静了。
她眉心一沉。她在雍城的时候还与王绾通信，的确没想到王绾的病情已经这样重。
她说完，漫不经心将头一甩，冲在墙下的姚贾招招手，“姚大人快跟上来。我们要在天亮之前见丞相大人才好啊。”
他颤巍地从袖中拿出那一轴小小的印书。
话是说给蒙毅与嬴荷华听的。这是王绾的态度，他要对嬴政做出的关于分封之事最后的上书。
他绝不是愚蠢，她也不是先知，她只是后生了两千年而已。
李贤几次都在蜀郡折腾，很多年都在成都，他送千金之价的蜀茶很正常。
她几乎不作任何停留。
咸阳很少下过这样一场大雪，雪飘落一地，令她骤然间想起了十年前。
许栀对医书上这些用词很是敏感。
话是说给姚贾，实则是要给李斯。即便是朝上此后再无王家之职，再无他的门生，他在倡导兼容并之的学说这件事上也不会有任何的退让。
他眼里那种温和仁慈直到今天也不曾改。
王绾得到小女儿肯定的答案后，他想起件趣事。蒙毅说宁死也不会娶嬴荷华。而嬴荷华呢？她对蒙氏兄弟的态度一向好过其他人。
坐上要紧的事实则有三。
道路之事，才是他们在两年前饮茶投机，忘却年龄的本源。
她盯着他，“大人若是执意要我回芷兰宫，那大概，我那日的话落到实处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无论如何，王绾，我是一定要见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的话说不出口了。
隆冬时节，来人一身粉白。
“公主……”他笑着看着她，又望向外面，指了指欲明的方向，忽地猛烈咳嗽，仿佛要把肺部的瘀血都吐出来，白的须发沾上了黑红的血。
“大人，大人……”
许栀不想和一个重病的人争执这样的小事。就在她割开竹简的瞬间，她刚刚拿出她的铜印，砰地一声，王绾手悬在竹简契合的印泥上，止住了她要落下的章。
她几乎也是小跑到了许栀面前，她看到蒙毅的时候，略一愣，没想到他们是一起来的。
王绾撑着身体的同时还披上了官服，并且整理好腰间的全部配饰，被人搀扶着到了前厅。
这与上一回李斯重病的络绎不绝截然相反。
她跽坐上案，心里不安。
她不欲再让蒙毅对她产生政见上的误解，干脆选了个旁的话题。
蒙毅侧处骤一聚拢团热气，她全然没理他的警示，略一抬头，朝他挑眉，乖张地笑了笑，“若大人想坏我事，那你追究就追究呗。我看大半夜，蒙大人你也好像没遵宵禁。”
“臣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