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严冬腊月,凛冽的狂风呼啸而过,发出阵阵呼呜声,好似破笼而出的猛兽发出的撕嚎声。
在悠长寂寥的道路上,一辆马车裹挟着漫天纷飞的大雪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轱辘碾碎地上的积雪,留下的轨迹很快又被大雪再次覆盖住。
寒意彻骨的冷风在席,将竹帘掀起,寒气与簇拥的雪团趁机一齐灌入马车内,随后传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咳,咳咳。”
只见一名少女身披白色狐裘大氅,低着头,用手中的绣帕捂住唇,湿润纤密的睫跟着微微颤了几下。
见状,一旁的李嬷嬷,急忙将竹帘压好,提过茶几上的陶瓷壶替她斟了一盏温热的茶水,递到她的身前。
少女美眸浅垂,默然片刻,对着李嬷嬷微微颔首,才伸手接过那盏茶水。
她持盏的动作宛如溪水般柔美,十指尖头细长,指甲用凤仙花渲染而成、红如琥珀,一举一动无声地透着大家风范。
她将茶盏慢慢贴近唇边,唇瓣上那抹嫣红的口脂在她憔悴而苍白的小脸上显得十分醒目。
饮罢,她方才觉着喉间不似方才那般干涩疼痒,用自己的绣帕压了压唇上的水渍,柔声对着李嬷嬷道了句:“多谢。”
少女细腻白皙的小脸带着一丝病弱之气,轻描的远山眉下一双杏眸因咳嗽时蓄出一层薄薄的水雾,眸中透着莫名的忧伤,如秋夜月下那被风轻轻吹过的池水,荡出一圈圈纠缠不清的涟漪。
李嬷嬷接过茶盏笑道:“郡公主言重了。”
宋栀妤未语,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狐裘大氅,带着眷恋,贪婪的吸着上面仅剩的余温。
李嬷嬷自然是注意到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她放下手中的茶盏,试探性的问道:“这狐裘大氅可真厚实,郡公主能得到定是不容易。”
听了这话,小姑娘指腹轻触氅帽上的绒毛一顿,黯然垂下了眼帘,嘴唇翕动着却未说出一句话。
半晌后才听她轻‘嗯’了一声。
李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主仆有别,很多事都是她不能僭越的。
…
这雪下了几天,道路上虽未结冰,但水坑洼洼实在不好驾车。
就在这时,车轱辘打滑卡在了石缝里,李嬷嬷同宋栀妤交代了几句便跟着下去推车。
舆内的宋栀妤许是跪坐得久了,她感到小腹一阵下坠酸胀,故而缓缓躺在软席垫上。
厚重宽大的狐裘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盖得严严实实的,而萦绕在鼻腔的是她在熟悉不过的味道。
她将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小团,仿佛他温热,坚硬的胸膛就在她的身后无形地环抱住她。
小姑娘半掩长睫,眸中的忧伤久久不逝,无人得知她在想些什么。
待几人冒着风雪,将马车推出泥窝时,都已浑身堆上一层雪水,冻得直打哆嗦,杜老双手哈着气,道:“要不咱们停一会吧!”
李嬷嬷看了看这天,漆黑冷冽,风雪漫天,停下来亦无用,随之叹气道:“郡公主身子骨不好,还是快些入城吧。”
杜老也只好点头对着大伙道:“那行,兄弟们咱们接着赶路吧!”
…
天色灰蒙,大地浩茫,一片白雪皑皑,风雪渐停。
帏幔一角被风轻轻吹起,舆内没入一缕微弱的光线,映着少女那不安的睡颜,她蹙着眉头,额头布满细细的汗珠,嘴里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妤儿,为我生个孩子吧,这样你就不会时时刻刻想着离开我了。
宋栀妤,如果哪天你逃了——可要藏好了,只要你没死,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回来,然后,再把你这双腿给折断,禁锢起来,让你再也离不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