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县令和神婆也极精明,选人时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绝不会碰那些和江湖势力或是名门望族有联系的,而除却那些惹不起的之外,其余富户可以说是每三个月都要脱一层皮。
祭河神以来的这两年,县令赚了个盆满钵满,满肚子的民脂民膏。
“害人性命,只为银钱?”
谢乘云问。
神婆胆怯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小声喏喏道:“不为银钱,还能为什么?死几个贱民,换几万两雪花银,就没有这么划算的买卖……被选中了,到河里喂了鱼,可不能怪我们,谁让他们掏不出银子来,买不了自个儿的命……”
“这位大爷,您可不该给他们出头,就这草根子一样的玩意儿,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就是天天祭河神,可还死不完呢,您替他们操什么心呐。”
神婆的话虽如此说,但楚云声却不认为只为财帛,山白县县令便敢在诸方势力眼皮子底下闹出这样的动静。
其中必然另有隐情,但却不是神婆与衙役们所能知晓的了。
不过,无论这内里有着何种隐情,也都无法掩盖,盛世太平之中,视平民百姓如草芥、如猪猡的可恨可憎。
若在平时或其他世界里,楚云声定会寻一个计策,将这贪官绳之以法,但在此时,却不必如此——自古侠以武犯禁,谢乘云方才已对白坨村的村民说过,县令这两日便会换人来坐,此言出,楚云声便知道,他要杀人。
他并不打算去等一个可能并不会到来的朝廷的公道。
杀该杀之人,护该护之事,行该行之义,方是谢乘云心中的侠。
“天色将晚,该去赏月散步,方不辜负此江州美景。”
茅屋内,谢乘云点起一根蜡烛,轻声说道。
楚云声凝视着谢乘云烛光下的眉眼,淡淡道:“不怕暴露行踪?”
谢乘云倾身,倚到楚云声肩头,手掌抚过那道深青色的腰带,落在刀鞘上,屈指一震,敲动了楚云声的短刀。
随着这声低低的清鸣,谢乘云笑了起来,低声叹道:“怕,怎么不怕?但比起可能暴露行踪的危险,我更怕为世故丧意气,为私利轻公道,江湖走得越久,越失本心。而且,怕的是我,可不是我的剑。”
“只要小心行事,你我行踪不一定会暴露。”
楚云声低声道:“且今夜的月色,必然极美,该赏。”
谢乘云微怔,片刻后摇摇头,轻笑出声。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怒见不平事,当问心中剑。
今夜这月,确实该赏。
于屋内休息了小半个时辰,这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
李家人热情地来请楚云声和谢乘云,好一番杀鸡宰鸭的款待,唯恐怠慢分毫,显不出报恩之心。
酒足饭饱后,李家人都各自安歇,白坨村也渐渐静了下来,家家户户熄灭灯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夜色渐深,细雨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楚云声与谢乘云换了身夜行衣,蒙面,没有骑马,一路身法全开,运足轻功,悄然赶往山白县县城。
夜幕下的山白县已然入眠,除偶尔的犬吠与打更声外,四处空荡冷寂,安静至极。
楚云声二人潜在阴影之中,如两道轻飘飘的树叶,落在了山白县县衙内。
来时两人已从衙役口中审问出了县令的住处和相貌,环视县衙,很快便找到了县令居住的院子。
但刚一翻过院墙进入小院,两人便发现,院中其余房间尽皆昏暗一片,唯有书房竟还亮着灯火,这山白县县令似乎还未入睡,仍在书房之中。
只是不知是否是两人的错觉,书房那扇虚掩着的窗子里,好像飘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第198章 闭关十年后我天下第一了 12 那前……
桌案上燃了一豆烛火,外笼剔透的琉璃罩子,驱去房内一丈见方的小半漆黑。
这是间书房,但一应摆设却不见什么高雅意趣,反倒很有些富贵豪奢的感觉。
挂满墙面的名人字画,紫檀架上垒成堆的一方方宝砚,并着各色金银瓷器,珠串古玩,座椅镶了金边,铺一层白玉凉席,旁边又置了两个红漆木盆,放满了冰块,便是夏夜闷热,仍有清凉沁骨。
山白县的县令正靠坐在这凉沁沁的椅子里,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按在桌边,似是正要伏案忙于公务。
然而烛火摇动出的光芒,却隐约映亮了县令惨白如纸的脸色和肥肉层叠的脖颈间那一道殷红锋利的伤口。
大片的鲜血淌下来,洇湿白色的中衣和外披的浅青色官服,一双手在这染血的衣裳里灵巧地摸索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手的主人身穿夜行衣,头脸俱用面罩裹住,只露出一双阴鸷狭长的眼睛。
“果然带在身上……”
翻找的动作一停,这人目露喜色,手指一夹,从县令的衣襟里取出一封信函来,拆开简单扫了两眼,眼神便是一变:“这韩博当真是奸猾无比,竟还私自留了账本,真让郑先生说中了!”
将信函塞到身上,这人警惕地侧耳听了听窗外的动静,便转而翻起书案与紫檀架来。
翻找的过程中,他还不忘搜刮一些便于携带的金银玉石揣进怀里,眨眼便将书房内翻得一团凌乱。
最终,他从桌案底下的一个暗格内找出了一本册子,欣喜无比地借着烛光翻看确认。
就在这时,一缕阴冷无比的凉风突然轻轻扫过他的后颈,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窜起鸡皮疙瘩。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