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襦衫老人显然不信,皱纹舒展:“几年不见, 转眼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
薛琼楼面平如镜,微微垂下眼,目光含笑,如浮光掠影,在少女身上流转一瞬,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青涩又腼腆。
白梨:“……”麻木了,反正不是第一回 被当做工具人。
她没什么好避嫌, 侧了侧身子:“你们促膝长谈,我去找其他人了。”
袖底的手腕被拽住,又将她摁回去。
薛琼楼目光盯着青石板路, 不动声色:“待在这。”
—
芝兰小筑的不远处,是一座三层的玲珑楼阁,檐下挂满青竹简和白玉简,风吹过,或如木击,或如玉碎。
一楼藏书充栋,甫一进屋,油墨清香扑鼻而来。
薛琼楼跟着后面,不急不缓地上楼。
董其梁背着手,面上笑意不再,开门见山:“这回你父亲没有如约前来,那我只好让你稍话给他。”
“伯父请说。”
两人在二楼一扇巨大的窗户前站定,远处是叠翠山峦,浩渺烟波,再近一些,是方才待过的芝兰小筑,暗红色的小凉亭掩映在伞盖般的草木之间,万绿丛中一点红。
楼外有楼,山外有山。
董其梁抬了抬手,袖中滑出一张白纸,漂浮在半空。
薛琼楼抬手欲接,白纸又从他面前溜走。
“我最后想确认一下。”董其梁眼中精光闪烁:“薛暮桥当真在闭关?”
“千真万确。”薛琼楼微笑道:“父亲一直试图破境。”
董其梁看着神色从容、笑意真诚的少年,目光在他腰间的白玉牌上流连许久,意有所指:“连象征着家主身份的玉牌都交予你保管?”
薛琼楼随即正色道:“只是暂时代为保管,毕竟晚辈在中域中洲行走,没有这块玉牌,许多事情会变得十分棘手。”
董其梁看他半晌,才挥挥手。
白纸飘入薛琼楼手中。
纸上只有一头白鹿,一尾金鳞,分别象征着鹿门书院与金鳞薛氏,此外空无一字。
薛琼楼掌心金光隐现。
“别白费力气了。”董其梁淡淡道:“这是我与你父亲的约定,你就算用尽十八般武艺,也看不出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薛琼楼几乎立时放弃窥探,将白纸收入袖中,毫不拖泥带水。
“伯父既然不信任我,为何要让宋嘉树将我引入芝兰小筑,又为何将真正的扶乩琴摆在案上,供人赏玩,不怕被盗吗?”
董其梁对他这句僭越的玩笑不置一词,在案后坐下:“他若敢,现在已经死在我面前了。”
薛琼楼的神色,淡然闲适。
桌案上除了摆置文房四宝,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作,董其梁拿起狼毫,随口说:“我记得薛暮桥这个人,平生最讨厌弹琴,应当也不会自找没趣教你弹琴,你学不会、不喜欢,那便最好。”
说到“学不会、不喜欢”这六个字。
少年眼神显而易见地阴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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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梨百无聊赖地喂鱼。
一条怎么抢都抢不到鱼食的白鱼飞跃起来,咬住她手指尖,她趁势拎起鱼尾巴,捏住肥嘟嘟的鱼头,翻来覆去打量。
确实和玉牌上那条一模一样。
只不过眼神呆滞无灵气,鱼身雪白却无淡金色的灵光隐现,应该是条还未开灵智的鱼。
她将鱼放回水中,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她趴在栏杆上眯起眼。
还没回来。
一只手拍上她肩膀,力道笨重而急切,绝对不会是他。
那只手又捂住她的嘴,想将她拽到栏杆旁的假山洞。
白梨所有的惊疑都断在喉咙里。
没等她挣扎两下,那人左脚绊右脚自己摔了一跤,一路沿着斜坡滚下去。
整个过程短暂而无声,白梨脑袋里纷乱如麻的思绪甚至还没理清,斜坡上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站在斜坡上的白梨:“……”现在的小反派业务都这么不熟练的吗?
那人废尽九牛二虎之力,从杂乱横斜的草丛中爬出来,身后拖着一道深色水痕,仰起年轻的脸庞,拉了拉白梨的裙角,哀求地问:“你有看见我先生吗?”
这张脸有些熟悉。
他又拉了一下白梨的裙角,再次问一遍:“我先生,他回来了吗?”
白梨绞尽脑汁,终于从记忆中剥出一张面孔。
是今早在客栈盘问过她的那个年轻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