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溅起水花。
他随手把鱼扔回水里,嘴角有散淡的笑意。
白梨擦着水珠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已经人去楼空,整座小筑只剩下一把琴孤零零地昭示着不久前的喧闹。
琴身泛着淡淡的木香,做工精良考究,生漆崭新,唯一遗憾的是,这只是把普通的琴,并非传闻中山主那把神通广大的扶乩。
所以才会大大咧咧地摆在这里。
白梨跪坐在蒲团上,轻轻碰一下锋利的琴弦,琴弦敏感地微微颤动,空气中有阵阵扭曲的涟漪扩散。
声音让人心乱如麻。
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按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她揉着眼睛打了个激灵,眼梢发红,心有余惊地喘了口气,光束中的浮尘如流萤轻散。
薛琼楼站在她身后,半垂的眼睫在光影中聚成纤细的一线。
“不要乱碰。”他低声道:“这是真的扶乩。”
“但是刚刚绫道友也弹了,”白梨把两手放在案下,“为什么那会儿没事呢?”
他没有回答,修狭的五指微屈。
一串喑哑嘲哳的琴音震颤耳膜。
简直魔音入耳!
“好难听!”白梨闪电般捂住耳朵:“你原来不会弹琴吗?!”
“不会。”
他一手按住琴弦,坦然承认,笑意全无,眼底甚至有冷峻的戾气:“只有这一件事,不论学多久,都学不会。”
琴弦被慢慢挑起来,发出最后一丝刺耳的余音。
他的手突然被握住。
“你手指流血了。”
薛琼楼低下眼眸,手指上绵延着一道血痕,不深不浅,因而也感觉不到刺疼。
她拿出一条白色发带,依次给他四根手指裹一圈,十分娴熟地以一个蝴蝶结收尾。
“没有纱布,”她拍了拍那个蝴蝶结:“发带凑合。”
他眨了眨眼,眸中翻涌的戾色如浪涛卷起又沉没,最后归于平寂。
而后白梨眼睁睁看着他抽了那个蝴蝶结,又拆了发带,揉成一团,将她心血付之东流。
她的心在滴血:“你干什么啊——”
“这点小伤,”他移开目光:“用不着浪费发带。”
与其让别人碰他的伤口,宁愿放着结痂。
薛琼楼似有所觉,朝小筑假山旁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襦衫老人,朝他点头微笑,笑意慈祥:“薛小友,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相关情节(温啸仙)指路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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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鹿门书院(六)
襦衫老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假山旁。
说是老人, 也不确切,最多不过凡人的天命之年,两鬓星星点点, 气质舒朗, 精神矍铄。
他宽袍袖底清风徐来,白梨面前的古琴起了细微的变化,琴尾那一片梅花断变作冰裂断,干透的琴身如失了水的老树,皱缩枯槁,全然换了一副模样。
这才是扶乩琴的真正模样, 看上去简直像个半身入土的垂暮老人。
方才那阵令人心乱如麻的声音便是自它而起。
一只手放在肩膀, 将有些浮躁的白梨轻轻按坐下去。
薛琼楼站在她身后, 朝老人道:“董伯父。”
董其梁笑意可亲, 却又不怒自威:“这位是——”
薛琼楼不假思索:“朋友。”
白梨仿佛被点到名的学生, 局促而拘谨地挺了挺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