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到冀州时,宋溪向祁珞表示了追随效忠之意。
“这天下能有如主公这般赤忱之心的,实在太少。”祁珞听到宋溪如此感慨。
祁珞高兴于宋溪的效忠,没有深想过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宋溪这番选择背后的无奈——他其实未必是宋溪心目中最佳的明主,但他是所有人选里最合适的,所以宋溪选择效忠于他。
第二年,祁珞的父亲冀州牧病倒,冀州陷入严重内斗。
没过多久,冀州牧毒发身亡,没有撑过那年的冬天。
祁珞连哭泣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他必须要抓紧时间立起来,不然他和母亲、弟弟妹妹们的性命也将难保。
在宋溪、周墨等谋士的帮助下,祁珞花了足足两年有余的时间,才艰难夺回冀州大权。
二叔祁澎死的那一天,祁珞把自己锁在屋里哭了很久——这两年时间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承担了多么大的心理压力。
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每一次又必须为家人、为了效忠他的谋士们撑着,他连悲伤和脆弱都不能流露,因为他害怕这会让效忠他的人失望。
——如果他这个主公都失去信心,都这么脆弱,这要他的谋士们做何感想?
经过两年的内斗,冀州这个富庶的大州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祁珞花了一天时间调整心态,就收敛起所有的心情,投入到治理冀州中去。
在他和宋溪等人齐心协力治理冀州时,其他各州皆有离殇。
——宗室内乱,各方领兵在帝都周围厮杀,以至于繁华如帝都地区都能出现十室九空的惨剧。
——扬州瘟疫横行了足足六个月,直到进入冬天疫情才消退。然而秀丽若扬州,在这六个月时间里已经成为人间炼狱。
——因为幽州牧的不作为,鲜卑和羌人联手屠戮幽州边境,早已不复昔日威武的容家军绝望抵挡,险些分崩离析,‘容家军’之威名彻底成为历史尘埃,雍朝最后的威严被击得粉碎。
……
偌大河山,没有一处太平。
这些寥寥数语已经将人间惨剧勾勒出来,然而各州情况之惨烈,要更胜这些文字十倍百倍。
祁珞翻看着这些情报,只觉得心下郁郁。
偏安一方发展,冀州的民生得到恢复,实力逐渐强大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则消息令各方巨震——雍宁帝在宠幸一个名字为春冬的歌姬时,被这个歌姬刺杀而亡。在被禁卫军杀死之前,歌姬先一步自刎而亡,死前痛哭容家满门含冤。
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个歌姬临死前的话,他们关心的只是雍宁帝死了。
帝王已死,幼帝不过一个稚子,如今诸侯割据一方,这天下是不是该换个姓氏了?
在各方势力角逐天下时,宋溪等人也请见了祁珞,与他商量起冀州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祁珞是有野心的,在乱世里活了这么久,要说自己没点儿问鼎天下的野心,那就着实是笑话。但他又有些畏惧,管理一个冀州已经让他心力憔悴,更谬论一个天下?
最后,祁珞是被宋溪劝服的:“若主公不夺天下,主公该何去何从。天下分分合合,哪怕一时混乱,最终都会从分裂走向一统。冀州现在是各方兵马里实力最强的,如果主公不争,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比祁珞势力弱的诸侯,是绝对不可能容忍祁珞苟活的。
决定角逐天下后,祁珞要忙的事情更多了,最忙的时候他一天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但就算他忙到这种程度,也只是让冀州百姓处于勉强不会饿死的地步。
至于吃饱穿暖,这距离普通百姓实在太遥远了。
念及此,祁珞就有种想要砸毁周围所有东西的冲动。
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没办法将一切做好!
祁珞得不到答案,只好继续埋头前进。
这条统一天下的路,他走了将近二十年,从一介少年走到人近中年。
最后,他接手了一个满目疮痍的中原大地。
汉族百姓经过各种天灾人祸的洗礼,人口早已锐减。
但祁珞登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下旨安抚百姓,而是派兵前去拦截劫掠北方的匈奴军队。
在将中原大地的敌人都击了个粉碎后,他还要面临那些兵强马壮的异族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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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家主……”
婢女跪在床榻边,伸手努力摇晃祁珞的肩膀,想要将他从梦魇中唤醒。但祁珞依旧睡得很沉,额上布满冷汗,眉心紧蹙、唇角紧抿,一副惊惧过度的模样。
实在喊不醒祁珞,众人连忙去请太医。但太医也束手无策。
到最后,祁珞陷入梦魇的事情甚至惊动了女帝。
得知祁珞已经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女帝以帝王之身亲临祁府,为祁珞把脉施针。一刻钟后,祁珞紧蹙的眉心慢慢松开,脸上表情也恢复了安宁。
“他这是离魂之症。等他醒来后,你们将这个药煎好让他服下就没什么大碍了。”离开祁府前,女帝写好药方转交给祁珞的母亲。
一个时辰后,祁珞悠悠转醒。他才一睁眼,守在他床榻边的母亲就扑过来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
沐浴、吃饭、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