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却只道:“说的太细那就失了猜谜之趣了。”
令嘉不肯认:“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记性,你若挑了个生僻人物出来,我定猜不出。”
萧彻言之凿凿:“放心,这人你定是知晓的。”
说是没提醒,但这也算提醒了。
如此肯定,令嘉开始思索起史书上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物……
她沉思间,免不得心神有些涣散,一步一行全由萧彻牵着才不至于走丢。
两人行至熙春楼门前,萧彻见令嘉仍在思索,心中一动,起了念头,竟是亲自去那灯柱下,拿木牌去取那盏红莲灯,而非叫身边的侍卫使女代劳。熙春楼的使女递来红莲灯,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其做工确实精致,方才接过去。
正欲拿去给令嘉,却在此时,闻得身后传来轰然一声响,然后便是数声尖叫。
原是一处的火光炸裂,迸射出四溅的焰火,这些焰火沾着路人衣物或木具便飞速燃烧开来。
熙春楼门口本就是拥挤熙攘之地,乍的发生这等意外,当真如泼油入火,人声一下子沸腾起来,然后便是人人欲逃,人人欲躲,人推人,人挤人,人踩人。
惊变发生时,萧彻同令嘉二人不过十余步的距离,两人举目便可见着彼此,可就样的咫尺,却在那眨眼间叫人群阻隔成了天堑,萧彻几乎是眼睁睁地见那一袭红色身影被四散奔逃的人群淹没。
他们两人是便衣出行,随行的侍卫只得十余人,使女四人,这些人武艺再是高强在这等汹涌的人潮前也是捉襟见肘,且事起仓促,那些人未必能护住令嘉。而在这嚷嚷人声中,令嘉纵欲呼人,怕也难叫人听见。
萧彻心中的忧心焦急可想而知,他顾不上附近的火光蔓延,只跃至熙春楼的二层外檐,俯瞰着地上,试图从汹涌的人潮中寻出那一人。
这时他倒是有些庆幸令嘉出门时穿了件显眼的红裙。
然而,以他百步之内,秋毫毕现的目力,却是如何寻觅,却始终不见那道红色身影。
“咔嚓!”
萧彻情难自控之下,竟是生生将脚下的檐瓦踩裂。
但他却顾不上这落脚地,一颗心就跟灌了铅铁一般,直直砸下,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要从这檐上跌下。
站着的人里寻不着,那便要往躺着的人里寻了。
——这种人潮中,从来不少被踩踏至死的人。
第116章 往事具休
说来也是赶巧,熙春楼前着火踩踏的事在第一时刻就被范阳知府朱知府知晓了——因为彼时他正与他的妻儿在熙春楼里面游园。
不过这巧也未见得多敲,论上元的花灯,整个范阳再无第二家做的比熙春楼更好。上元出行,家家户户,有钱没钱的,总是要去熙春楼前看一眼。
也正因此这遭意外不偏不倚正落在熙春楼头上。
朱知府听闻熙春楼门口的事后,一个心神不定,竟是失手摔了给他女儿拿的花灯,惹得朱小娘子连声埋怨。
往日疼爱女儿的他却顾不上哄女儿,只沉着脸让家人先从熙春楼的后门归府,另外派人去把城里的卫兵都催过来主持秩序,然后便去前门探看情况——熙春楼的人实在太多了,就那点卫兵数量也不知稳不稳得住,。
熙春楼开在范阳人流最鼎盛的街道上,这处地价鼎盛,房子建得密集,更别说今日上元火光通明,一处起了火光,整条街都要倒霉。又兼人群汹涌,救火困难。两两相加,且不知要死多少人。
当朱知府来到熙春楼大门前,惊讶地发现情况居然比他想的要好些。
事情发生不过一刻钟,竟已有数百卫兵赶至,围在道侧,稳定住人群,使其渐渐疏散开。甚至还能抽出部分人手去救火。
朱知府正要为手下的给力而感动,接着就发现这些卫兵并非卫兵,而是燕王的亲卫。
而燕王本人正孤身一人站在熙春楼二楼的复道处,似在观望楼下的景象,他俊美的容颜藏在灯火的暗影下,若隐若现,仿佛一个幽灵鬼魅。若非他的亲卫指名,朱知府几乎要将他忽略过去。
朱知府暗暗叫苦,难得出回篓子居然正好叫这位煞神撞上,也真不知说是雪中送炭,还是雪上加霜。
但既然见了,还是要上去道回谢,总归若非燕王撞上,今日的意外怕是没这么轻易过的。
然而朱知府步上熙春楼二楼,便惊了惊。
方才叫围栏遮着,上了二楼方见,燕王身后竟是跪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看着像是侍卫和使女。
而燕王正摩挲着半张虎形傩面,那张喜怒不显的脸这会布满了阴云。
朱知府见了此景,心里便是一个咯噔。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萧彻似是听到了动静,朝复道入口处投来一瞥。
这一瞥凌厉如刀锋迎面,冷冽如冰雪侵身。
纵以朱知府宦海多年的阅历,竟也不由地震了震。
萧彻不耐朱知府慢吞吞的速度,大步走到他面前,抬了抬手免了他的礼节,开门见山道:“有北狄奸细入城,孤要封内城。”
朱知府为难道:“殿下,今日是上元,内外城人流不绝,若是封城扰民太甚。殿下若欲捉那奸细,只让人守住城门细细搜寻也无不同。”
“人流太多,只在城门搜寻太易疏漏。这个奸细盗了一份重要的军机密件,绝不容有失。”萧彻的态度坚决明白。
朱知府同萧彻对视一眼,便明白了他的决心,他也识相没追问那是什么军机密件,只道:“可属下的官印还在府衙中。”
萧彻却只抬抬手,一个侍卫将一个锦盒奉上。
他道:“这个无妨,在朱大人来之前,孤已令人将官印取来。”
朱知府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