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生离
大雪盈天，静谧无声，如鹅毛般轻轻飘落。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屋内的火炉烧得通红，噼啪作响。
这日。
晚上，方薛氏做过饭，一家人吃过。
她并没有如往常般早早睡去，素来不甚话多的她，今日，与一家人坐着，絮絮叨叨回忆起了往事，说了好多。
最后，方薛氏盯着方锐看了好久，眼中满是放不下与牵绊。
——纵使方锐早已出息，成了大人物；纵使方锐已如此年龄了，可在为人娘的眼中，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是需要自己担心挂怀的。
她张了张嘴，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只是叮嘱道：“锐哥儿，你要好好的啊！”
……
“哦，你怎么知道？”
方锐声若金玉。
方锐暗忖着，叹道：“算是故人吧！可否，容我进去喝一碗水？”
方锐神情凝重：“卜算结果：大凶，时间在五百到八百载。”
千年后，有新虞大诗人崔颢，游览至此。
“江阿牛，似乎在哪里听过，老爷爷您等一下。”
“唳！”
方锐并未回答，只是笑得落寞：“少小离乡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等回去后。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可身为长生者，却不行。
方锐深吸口气，闭目。
方锐离开上洛后，想了想，去往吴州。
……
“咦？！”
“谢了。”
淮阴府。
最后一颗桃树，是方锐、囡囡一起种下的。
方锐摆了摆手，让方灵、囡囡离去，自个儿在三娘子坟头坐下。
“何为长生者？山移水易，唯我不变！”
“兄长！”
方锐暗暗嘀咕着，决心在这一年半载间，就找一个流云青鸾的替代品。
“我知道的。”
“神仙啊！”
不知不觉。
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恶魔，要逮着这一家子流云青鸾，生生世世，其乐无穷。
“开劫、救世、定乾坤，我自一力担之！”
“抱歉，走神了。”
若是大虞能守御世界，他也不是非要劳心劳力，亲自出手。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干预的话，少则五百载，多则八百载，天地间的诡异气息就会浓郁到洞开世界门户。”
仅仅十几个呼吸，上洛镇守真人就升空而来，高声呼唤：“前辈，方才可是您在以‘混沌四象幡’卜算？”
根据卜算结果，距离‘天崩’，还有数百上千年。
哗啦啦！
方锐打开这幅精心裱过的画卷，可见上面时常阅览的痕迹，但保护得很好。
的确，方锐是知道的，可知道，就不会悲伤么？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啊！”
鹰嘴峡，一群地甲蚣的老巢。
瑟瑟秋风中，此言无人应答，只有一树一树哗啦啦作响。
他说着，忽然心有所感，掐指一算，最终，目光奇异地看向那个小女娃：“你之后代中，竟似有我将来的一个弟子？缘之一字，果真，妙不可言啊！”
“终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了。”
哗！
上洛城上空，球形光幕之外，逡巡盘旋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虚影蓦然发出一声咆哮，浑身燃烧起炽盛的光焰。
……
“因为，这胡同的人，我都认识啊！还有，您的穿着大不一样哩！对了，您找谁么？我帮您呀！”
“救世，即救己啊！另外，娘、三姐姐、灵儿、囡囡的真灵，可都在这个世界。”
方锐返回柳树胡同，发现：昔年相识之人，早已尽数凋零，无一人识得他了。
她是了解方锐的，可正因为了解，才宁可自己承受那般生离死别之痛。
“这次卜卦，有如天助，过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画中，三娘子浅笑嫣然，旁边，有题字：‘杯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乾坤无极，天地借法，疾！”
“老先生？老先生？”
不多时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好喜欢这句话。”
方家祖屋，那个穿越最初的地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问道：“老爷爷，您是从外地来的吧？”
……
他忽地看到了这小女娃脖子上的一枚玉坠，眼睛一眯：“你可认识江阿牛？”
他感觉到：自身与上洛城中的先天至宝‘混沌四象幡’之间，建立起了一丝联系，有着临时基础权限，可在一定限度内驱使它。
“挪移‘混沌四象幡’的本体，不可能做到，借取力量攻击，都有一定困难，改变天象之类的辅助、卜算却是可以。”
百八十年积蓄的山石灵乳，经过不断压缩，岁月酝酿，此时，竟然已经变成了流光溢彩的‘地心灵乳’。
方锐哪会多话，根本理都不理，乘着流云青鸾远走高飞。
可他自身，始终坚信世间有仙，并认为，自己能见仙，亦是有气运之人。
“一世不行，就二世、三世，我倒要看看，几世可谋一国？！”
……
在一群地甲蚣幽怨的小眼神中，方锐掏空了它们的存货，留下一句‘不错，继续努力’，以及薄可见底的石罐，飘然而去。
方锐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年封禁埋下的令牌，上书‘四象’二字，流光湛然。
方锐喃喃着，注视着滔滔洛河，大概能体会到那种心境了。
“只不过，”
无果。
——不错，流云青鸾已经放走了，这是一只新收服的异兽紫羽鹤。
一个白发苍苍老者拄着拐杖出来，对方锐行礼：“江阿牛正是家父，三十年前就已经去了，敢问老先生可是家父的故人？”
“已惘然啊！”
“这方世界……”
这一大卷，又分为三小卷：
在南境三州，身处底层，观此世如棋局；
数十年后。
方锐手中掐诀，打出一道道灵光。
这一辈子，从南境三州，到吴州淮阴府，再到上洛。
三娘子一生极为素简，所留下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物品，是那一幅早年在淮阴府时的素描画，如今已斑驳泛黄。
……
流云青鸾清啼一声，振翅高飞。
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毕生所有的力气，缓缓闭阖上了眼睛。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昔日的张樵夫，已成了富甲一方的张员外，在这山中见仙之地，斥巨资修建了‘仙鹤楼’，只为重见仙人一面。
方灵也已到了弥留之际：“兄长，还记得在常山县时，那个夜晚烤的包子，后来，我再也没吃过那般味道……”
方锐摇摇头，喝了一碗水，随后抛下一个装有‘地心灵乳’的葫芦：“喝你一碗水，还你一葫芦。”
其实，写到这里，才算是第一大卷终结。
张樵夫见人就说，自己在山中遇仙，可没人相信，甚至，被传为一时笑谈。
仙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这一世最后的时间，让我独自待会儿吧！”
在这一世的最后时刻，他准备回头，再去看看那来时走过的路。
方锐凌空踏出，落在一只仙鹤背上，乘鹤而去，直入云霄，万丈光芒沐浴其身。
院中，多了一颗枣树。
可大虞不是不行嘛！
院中，方锐昔年手植之梨树、枇杷，已亭亭如盖矣。
方锐卜算产生的巨大异象，惊动上洛满城人，就连上洛城中的镇守真人，都在闭关中，紧急出来。
次日，方薛氏再没有醒来。
方锐深深看了一眼白发苍苍、时日无多的方漓，这个世上仅存的半个亲人，摆了摆手，出门，大步离去。
“罢了，总归是我大虞的人，别人可不会有‘四象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个案底压下来吧！”
一家人团聚，他指着这滔滔洛河，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洛云楼上，于谦面对洛河，潸然泪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
“兄长，你……”
扑簌簌！
一只蝴蝶飞来，落在画中，落在画中三娘子的发丝间，停留少许，旋即，在清晨薄烟一般的白雾中飞离。
地心灵乳，一种珍贵天材地宝，对上三品武者都有一些作用。
断尘缘、了牵挂，百年蛰伏……十年不鸣，况且一鸣惊人，何况百年积蓄乎？
可以说：此刻之方锐，这般无了牵挂，淡漠在上的状态，几无弱点，已有来日大劫主之一二分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