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对着值守的士兵说道。
小盲女却摇头笑道：“娘还活着时，最喜欢拜的就是观音菩萨，也喜欢读佛经，她告诉我，冤冤相报何时了，叫我不要记仇。”
如果事情做完后，整个洛阳的百姓只知李道玄，而不知李世民，那皇帝会怎么想？
一次也就算了，若是两次、三次都这样，李世民就算心胸再宽广，也难免会生出间隙，这是人性。
“你去找到江炼，告诉他，派人盯着周常。”
“国师有所不知，那个婢女……和内子的关系非常好，如同姐妹。”
即便是师徒，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如果他还是阳神，自然不必惧怕，但是现在的他，别说鬼物了，就算是一条野狗也能将其咬死。
“咦？有人在里面吗？”
所以李道玄便主动将这些犯了众怒的和尚交给皇帝发落，让其获得民心。
李道玄静静地望着他，直到对方满头大汗，战战兢兢方才出声。
……
佛像只剩下一只眼睛了，垂眸向下，似是在注视着他。
他将魔胎的事写在了信中，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然而当他看到小盲女一脸幸福地咀嚼着那些食物，不浪费一粒时，忍不住问道：“你每天……就吃这个？”
“后来我得了病，眼睛瞎了，娘为了给我治病，拼命织布换钱，结果太过劳累，在买蚕丝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掉进湖里，淹死了。”
这是他身为国师和皇帝之间的一种无形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却不想被年仅九岁的长乐给注意到了。
“长孙大人，我明白你来此的用意，这些年，白马寺侵占良田，聚敛财富，背后恐怕少不了你这位洛阳刺史的默许。”
从高高在上的阳神大能，沦为连乞丐都不如的废物，只用了一天不到。
顿了顿，她又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娘还在我身边，陪着我呢。”
残破的佛像下，躺着一个衣衫褴褛，手脚俱断的老人，他双目空洞，好似丢了魂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连老鼠爬到耳边都毫无反应。
李道玄伸手刮了下她小巧精致的鼻子，笑道：“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盲女摇摇头，指着远处道：“那个湖离这里不远，我住在这里，也能离娘近一些哩。”
突然，慧禅毫无神采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娘还说，白马寺有些和尚是坏的，但慧禅大师一定是好的，他是我们洛阳的英雄，若不是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守护洛阳，我们早就被妖魔吃掉了。”
凡事最忌讳功高盖主。
竹竿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如雨点一般，并不杂乱，反而有着某种节奏。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怎么会吃得那么开心？
“你的家人呢？”
如果是普通修士用这个法术，最多也就能让纸鸟飞个几十里，但以李道玄的修为，飞个数万里还是很轻松的。
小姑娘穿着道袍，俏生生地跑来，牵住师父的手。
李道玄坐在窗边，正在执笔写着什么，偶尔瞥一眼自家徒弟，摇头笑笑。
她乌黑明亮的眼睛仿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有条不紊道：“白马寺的和尚兼并土地，大肆敛财，早就不得民心，师父将他们交给父皇处置，便是让父皇重振民心，获得民望，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事情呢。”
好在她年纪尚小，若是再大一些，就需要顾及男女之防了。
长孙无锡精神一振，忙道：“国师请吩咐！”
“你身为上阳长史，为何也会跑到这里？”
李道玄又望向自家徒弟，伸出了手。
历史中，长乐会在贞观七年下嫁给长孙无忌的嫡长子长孙冲，而后在二十三岁时因病去世，过早凋零，可谓红颜薄命。
长发披散，面容惨白，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不断滴水，仿佛刚从河中爬上来一般。
“是！”
小盲女拿出自己乞讨一天得来的食物，分给他一半道：“你饿了吧，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很难吃！
馊了的剩饭中还夹杂着泥沙，还有许多黑乎乎的渣滓，每一口都是味觉的酷刑。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一个婢女而已，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小盲女似是有些失落，道：“爹死后，娘就带着我一起生活，她对我可好啦，那时候我还看得见，娘还教我读书识字呢。”
然而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虎落平阳被犬欺！
呼！
阴风将房门吹开，而后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道湿漉漉的脚印，离慧禅越来越近。
有鬼物！
慧禅到底曾是阳神大能，修为不在了，但经验还在，立刻便判断出了这间佛庙是鬼物的地盘，现在对方要回来了。
长乐想了想，道：“师父之所以不杀那个老和尚，不是因为心软，而是不想再激化佛门和朝廷的矛盾，留其性命却废掉修为，已经足以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慧禅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发堵。
不知过了多久，李道玄终于停下笔来，写完了几封信。
残破的佛庙，沦为废人的住持，仿佛在宣告着某种悲惨的结局，不出意外的话，等待慧禅的，将会是渴死或者饿死。
慧禅默然良久。
而在这小姑娘出现后，那水鬼便老老实实地站在角落，静静地望着她，一动也不动。
他还说是因为那婢女是其妻子的好朋友，既然如此，好朋友中邪，他的妻子为何不来看看？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
陛下对这个长孙无锡早就有所不满，此间事了，应该就会将其革职查办，在这之前，倒不妨利用他做好分田之事，造福洛阳百姓。
小盲女献宝似的将另一半食物送上来。
“白马寺的和尚不中用，灭不掉那婢女肚子里的妖邪，贫道会亲自出手，伱回去吧，此事不要再过问了。”
长乐穿着雪白的睡衣，长发如墨披散，遮住了一半美丽精致的小脸，她侧身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甜美的梦乡，长长的睫毛像是挂着晨露的小草，恬静动人。
薄毯之下，两只白莲般的小脚丫露了出来。
“你快吃吧，不然晚上肚子会叫的，特别难受！”
然而下一刻，这几张纸盈盈飘起，自动对折成纸鸟的样子，而后双翅一振朝着窗外飞去，各自飞往了不同方向。
某间干净的禅房中。
夜色渐深，蝉鸣不绝。
破庙之中，小盲女虔诚地跪在残破的佛像前，稚嫩的童音响起。
“佛祖，求您让这位和尚爷爷快些好起来吧，他不能动弹，一定非常着急，或许他还有家人，他的家人也一定很着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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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