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撩起袍角便跪了下去,向贾氏的方向重重叩了一首:“是儿子不孝,回来得晚了。”
贾氏摇着头,红着眼眶激动地道:“……快……快到母亲跟前来,让母亲好好瞧瞧!”
占云竹语气恭儒地应声“是”,起身来至床边,握住了那双不停向他招动着的、颤抖着的手。
“槿平……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当真回来了!”
贾氏一双眼睛紧紧地定在儿子的脸上,眨也不敢眨上一下:“母亲就知道,你从小便这么懂事孝顺,是断不可能会抛下母亲的!”
说话间,已有泪水从颜色沉暗的眼窝中滚滚而下。
占云竹抬手抚了抚母亲凌乱而苍白的头发,亦是红了眼睛:“都是儿子不孝,让母亲受苦了……”
“不,见到你回来,母亲便不觉得苦了!太好了,太好了!”贾氏面上开始浮现笑意,眼睛始终近乎贪婪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旁的仆妇擦了擦眼泪。
其实她和这位占家太太平日里也没怎么说过话,但她这个人就是有着容易因为别人的故事而忍不住流泪的毛病。
这时,占云竹转过头来,向她说道:“这些时日,多谢这位婶子照料我母亲了。”
仆妇忙笑着道:“占公子客气了,这是纪大人的交待,我只不过是按吩咐行事罢了。”
先前照料这位占家太太的,据说是镇国公府许姑娘找来的人,夏家姑娘的案子了结了之后,大人可怜这位占家太太,就让她过来换上了。
她收工钱办事嘛,也没什么好叫人家道谢的。
“改日在下定亲自向纪大人道谢。”
听年轻人这么说,仆妇笑着点头。
是该同纪大人道谢的,毕竟纪大人可是忍痛拿私房银子雇的她呢。
这时,又听年轻人说道:“在下想同家母单独说几句话——”
第369章 “生机”
仆妇这才意识到自己妨碍到人家母子久别重逢了,赶忙应道:“应该的应该的,瞧我糊涂的!”
而后便笑着转身走了出去,将房门从外面合上。
听得那脚步声远了,占云竹才缓缓转回头,看向因病而苍老许多的母亲。
“槿平……”
贾氏紧紧抓着儿子一只手,笑中带泪地喊着这个日思夜想的名字。
“母亲的身子本就不好……这段时日没能侍奉在母亲左右,儿子惭愧至极。”占云竹抬起另一只手,替贾氏擦了擦眼泪。
“这是母亲应得的报应,母亲谁也不怨……”
贾氏眼神有些恍惚地道:“当初咱们为了攀附夏家,做下那样的错事,害了人家无辜的姑娘……欠下如此恶债,这就是报应啊,就像当初上天降下神雷……让夏家那个凶手无所遁形那样的报应……”
她本是信佛之人,当初帮着丈夫做那些事,本就良心难安,后来出了事,她首先便想到了报应二字。
她一病不起,固然有丈夫儿子出事带来的打击,却也是因为日日夜夜陷入愧疚忏悔之中无法脱身。
又因没银子买补药请高明的大夫,身子就只能这样一点点垮下来了。
听她说起此事,占云竹直直地看着她:“母亲,这些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当初之事,世人不知他也是参与者。
若是传出去,很容易就会让他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都再次毁于一旦。
看来母亲真的是病糊涂了……
“不……母亲说这些,是有要紧的话交待于你……”贾氏看着儿子说道:“槿平,咱们要记住,万事有因果,人活着,不能做亏心事……”
“你可听说你妹妹的事了吗?”提到女儿,贾氏泪如雨下,声音哑极:“那件事情,她本是毫不知情的那一个,却也被咱们家中的孽债给牵连了,就像是中了邪似得,竟无端去算计许家姑娘……最后落了个被流放的下场,你说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呢?”
见她像是魔怔了一般地不停说着这些,占云竹也不再制止,只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我每日都在佛祖面前忏悔……我一遍遍地求佛祖,将所有的报应都应验到我一个人身上,只要能让我的槿平平平安安地活着回来,哪怕让我受尽痛楚折磨至死我也情愿——槿平,你说,佛祖是不是都听到了?”
贾氏又哭又笑地道:“那便说明,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儿子的……咱们家里,遭的报应已经够多了。”
说着,眼里迸发出一缕希冀的光芒:“槿平,咱们还有机会呢,以后咱们要做好事,做善事,积福积德……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占云竹笑了笑:“母亲说得是,日子会好起来的。儿子此番立下了救驾之功,用不了多久,便可入朝为官了。”
“救驾……”贾氏又惊又喜,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当真?”
占云竹点头。
“儿子投河之后,为兵部尚书纪大人所救,却因此患了失忆症,忘记了从前之事,数日前才得以记起,便赶忙来看母亲了。”
他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母亲开心。
至于过程艰险,不必多提半字,且就让母亲,开开心心地听完这些吧。
“母亲知道你孝顺,这么久没回来,定是遇到事情了……”贾氏叮嘱道:“纪尚书救了你,便是你的贵人恩人,日后咱们可要好好报答人家才行!”
又道:“还有京衙的那位纪大人,纪府尹……也是好人,好官!还有许姑娘那里,娇娇险些害了人家,可娇娇被带去衙门后,许姑娘却还差人来照料于我……这必然还是顾念昔日咱们两家的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