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是能力问题，而不是道德问题。
她真正的道德问题就是死了之后，不管洪水滔天。
明明知道自己死了之后，满汉之间的平衡肯定会被打破，这个江山一定会崩。
光绪帝虽然再冒进，就算再跳脱，毕竟做了几十年皇帝了，还是有一定的威望的，对大臣也有一定的压制力，让他活着对清廷还是利大于弊。
但是叶赫那拉氏为了自己的私利，还是弄死了光绪帝。
历史上的此人，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
苏曳让她生孩子，并且让她来九江生活一段时间，就是希望她会爱上这样的生活，淡化对权力的欲望。
而且，九江是苏曳绝对的领域。
在这里叶赫那拉氏的权力是无法施展的，但是却可以获得自由。
她可以如同寻常贵妇人一样，到处游玩，可以进入任何一个店铺购买东西。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确实没有提要回京之事。
当然，不完全是因为享受九江这边的生活，而是有其它的心路。
而且，她当时公开说的是礼佛半年，此时还有两个多月。
…………………………
苏曳刚刚回到九江，就要接听大量的汇报。
第一个来的，就是目前九江经济实验区的三把手，大哥苏全。
“现在有两个麻烦。”
“第一个，湘军治下的几个省份，可能不愿意再把原材料卖给我们，包括棉花和生丝，因为他们自己也要开办纺织厂。”
“第二个，云南那边的烟叶供应，可能会有一点问题，因为你禁绝鸦片的态度，刺激到了那边的地方官府，目前他们三分之一的财源，都是来自于种植鸦片。”
苏曳点了点头道：“嗯，知晓了。”
苏全道：“那下一个阶段的生产计划，需要作出改变吗？”
苏曳道：“不需要。”
苏全道：“好。”
接着，他拿出另外的文件道：“这是上海电报局的规划，这是内河运输局的规划，这是海洋运输局的规划。”
“我们接下来的十九个规划中，有九个规划，都要涉及到湘军的地盘。”
“目前相关规划已经结束，马上就要进入实质阶段，就要投入论证，资金等流程。”
“但是，目前招商局大会的失败，和湘军进入了对立状态，这些流程是否继续推进？”
苏曳道：“继续推进。”
这就是苏曳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湘军的问题。
叶赫那拉氏说有大把的时间，有大把的手段，那全部都是在妥协和苟且的前提下。
事实上留给苏曳的时间非常紧迫，因为接下来湘军很快自己就要搞洋务运动了，英国部分财团，美国财团，都会投入进来。
必须在他们还没有搞成之前，就彻底毁掉。
一旦等到木已成舟，等到他们把工厂建起来，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因为涉及到洋人资本，苏曳无法动用武力进行强行收缴，也不能进行解体。
那样就会造成既定事实，就会造成地方和中枢争夺洋务大权的事实。
甚至发展到后面，就进行重复建设，恶性竞争等问题。
全国一盘棋最重要。
你搞成两盘棋，陷入内斗之中，而且被洋人趁虚而入，进行分化，那样工业化鬼知道要推迟多少年完成。
大事苏全汇报完毕，然后道：“中午，回家吃饭吗？”
苏曳道：“回！”
苏全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大哥。”苏曳道：“接下来，你要去主持南京的洋务运动。”
苏全道：“我知道。”
苏曳道：“那么未来几年，你可有想过返回中枢，帮助沈葆桢主持全面的洋务运动。”
苏全道：“那我需要再想想。”
“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就努力朝这方面发展。”
苏曳道：“好，谢谢大哥。”
苏全离开之后，白飞飞走了进来。
“这是关于连珠步枪生产线，还有恩菲尔德1853步枪二手生产线的引进，草拟合约。”
苏曳拿过来仔细阅读，微微皱眉。
如同想象中一样苛刻。
但是时间紧迫，江南制造局，军械局必须立刻进入投产。
甚至不是为了苏氏连珠步枪，而是为了接下来的自动步枪，甚至是马克沁机枪。
图纸都是现成的，但关键要能自主生产啊。
没有这些生产线，没有生产这些步枪，如何能够升级进步。
价钱上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苏曳拿起笔，直接在这份合约上签字。
接着，穿着制服的白飞飞在对面坐了下来。
“小曳，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白飞飞道。
顿时，沈宝儿立刻走到外面，禁止别人偷听。
苏曳道：“你说。”
白飞飞道：“杏贞那边，未来肯定还是要返回京城的，我看得出来。所以她生下的女儿，能不能交给我抚养？”
苏曳道：“她怎么说？”
白飞飞道：“我还没有和她说，先问问你的意见。”
苏曳道：“好，我同意。”
白飞飞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电报局。”
苏曳道：“嗯。”
白飞飞道：“我是极少数知道无线电实验室的人，我们已经有了全套的图纸，而且未来一定会普及无线电。而电报局是西方主导的，专利权在他们手中，关键是成本巨大。按照我们的规划，先要铺设从九江到南京，到苏州，到上海，到杭州，到天津，到京城的路线。”
“投资这么大，但未来很可能会被淘汰，是不是有必要？”
关于这一点，苏曳也思考过很多遍，为何要花巨资建设一条未来注定会落后的电报线？
苏曳道：“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电报线的通信功率很大，更加稳定。而无线电受天气，电磁环境影响比较大。”
“第二个原因，尽管我们有全套的设计图纸，但是实验室那边的进展很缓慢，这和当前的工业技术有很大关系，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突破，什么时候能量产。”
“第三个原因，这里面的利益很大，甚至关乎到通信标准。在我们工业足够强大之前，在我们国家足够强大之前，我担心无法掌握这种通信标准和话语权。”
“基于以上三个原因，所以哪怕花费巨资，电报局还是要成立。”
白飞飞道：“嗯，我知道了。”
苏曳道：“还有事情吗？”
白飞飞沉吟了一会儿道：“日本对你的未来很重要是吗？”
苏曳点头道：“对。”
白飞飞道：“现在日本国内的局势非常复杂，在列强的干预下，天皇和幕府之间的斗争已经进入白日化，很快就会有大变局。”
苏曳道：“这一次天皇竟然向我们下了照明系统的订单，而且十几万两银子，怎么回事？”
白飞飞道：“这仅仅只是我的猜测。”
苏曳道：“你说。”
白飞飞道：“其实，幕府中有人和我们联系，而且派遣了密使过来。他先观望了很久，一开始是打算向清廷中枢进行商议的，后来发现我们国内的政治格局，所以选择来了九江。”
苏曳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飞飞道：“大概四天之前，目前只有洪人离和我两个人接触过幕府的密使。”
苏曳道：“你有什么判断？”
白飞飞道：“根据我的推断，天皇之所以向我们下单这个照明系统，当然是为了表现革新的态度。大概还有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希望和我们建立某种程度的商议利益，阻止我们和幕府的交往，更加杜绝我们可能对幕府的支持。”
苏曳道：“他们竟然想得这么深远了吗？”
白飞飞道：“英美天天在日本鼓吹九江经济实验区的成功，并且还鼓吹一定的威胁论，鼓吹你对日本的敌意。”
苏曳确实在英方面前一再表示，大英帝国不应该扶持日本，而应该扶持中国。
白飞飞道：“按照你的计划表，我们大概在几年之内，会对日本动手？”
苏曳想了一会儿道：“六七年内。”
白飞飞道：“大概会完成什么目标？”
苏曳道：“彻底中断它的工业化，并且把它肢解，让它长期成为农业国，人口输出国，资源国，还有工业倾销地的身份。”
白飞飞道：“因为我们的缘故，所以英美部分财团，已经开始了对日本的投资。”
苏曳道：“所以，时间紧迫。要在他们崛起势头显露之前，彻底打断。”
白飞飞道：“好，那我愿意亲自去做这件事情。”
苏曳道：“但是你在九江经济试验区的工作也很重要。”
白飞飞道：“我可以分出来部分工作给傅善祥，让日本方面成为我的重心。”
为何是傅善祥，而不是沈宝儿？
因为白飞飞完全站在苏曳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不想未来沈葆桢一家独大。
天国派系，洪人离掌握部分的情报处工作。
但，情报处完全属于苏曳一人，和天国派系无关。
天国派系大批的工人在九江经济实验工作，全部都是中低层，缺乏一个高层领导，傅善祥最合适。当然白飞飞这个时候提出要把工作重心放在日本，可能也是有其它私人原因。
苏曳点了点头道：“好，你的工作重心有两个。”
“第一个，对日本进行资本渗透，情报渗透，收买幕府相关人员。”
“第二个，为六七年后要发生的战争制造理由，重点放在琉球王国。”
白飞飞道：“好，我知道。”
苏曳道：“没其他事情了吧。”
白飞飞道：“没了，也该差不多回家吃饭了，爹娘等你有一会儿了。”
苏曳道：“好，我半个小时后回家。”
白飞飞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忽然有些扭捏脸红道：“对了，如果万一婆婆对你说什么古怪的话，你别理会。”
苏曳疑惑道：“什么古怪的话？”
“好的，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从左耳进，右耳出。”
……………………
京城！
恭亲王府，迎来了一个密使。
曾国藩之子，曾纪泽。
他来汇报苏曳招商局大会失败一事。
“英，美，法三国，打算全面支持我们搞洋务，投资总额超过三千六百万两银子。”
“苏曳这一次招商局大会失败，我父亲奏请朝廷，想要在十月十五日，召开新的招商局大会，为朝廷分忧。”
“虽然苏相这边招商局大会受挫，但洋务不得不搞，我们受朝廷重恩，理当为国效命。”
“恭亲王为首席议政王，我们觉得这次的洋务运动，非常有必要由您来领导。”
“所以，十月十五日，我们在上海的招商局大会，恳请恭亲王到场指导。”
恭亲王奕听到对方的话后，脸色微微一变。
这当然是巨大的机会。
但这也意味着和苏曳的彻底敌对。
苏曳对湘军招安失败，他当然乐意见到。
但，如果他去知道曾国藩的招商大会，那对苏曳就太打脸了。
你只签了692万两，而我去了，就签了三千多万两。
岂不是显得你苏曳无能？
足足好一会儿，恭亲王道：“给我们几日，稍作商议。”
曾纪泽道：“当然。”
忽然，恭亲王道：“一直以来，不是赵烈文为你父奔走的吗？为何换人了？”
曾纪泽道：“最近赵世兄有些身体不适。”
恭亲王道：“哦。”
忽然，曾纪泽道：“我还是实话实说吧，家父怀疑赵烈文被苏曳收买了。”
这话一出，恭亲王奕脸色剧变。
……………………
当天晚上，恭亲王奕，惠亲王绵愉，军机大臣宝鋆再一次进行密会。
奕说出了南方之事。
“现在曾国藩他们要另起炉灶，争夺洋务之权，需要我们在中枢配合，邀请我去参加十月十五日的招商大会，你们怎么看？”奕道。
绵愉和宝鋆陷入沉默。
他们暗中和苏曳敌对那是一回事，但公开唱对台戏，又是另外一回事。
肃顺的人头落地，才没有多久。
宝鋆道：“两位王爷，现在苏曳在南方招安曾国藩受挫，而且不管我们是否派员参加，他的招商大会也一定会开，洋人支持曾国藩开展洋务，也已经成为定局。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对苏曳进行一次测试，看他是否在改革旗务上是否有妥协之意，毕竟这才是我们最想要的。”
“试探，进攻，逼迫他在旗务改革上退让。”
两个亲王陷入沉默。
宝鋆道：“现在苏曳不在京城，左宗棠，僧格林沁也不在，其实陆军部在京城是没有主心骨的，所以我们酝酿已久的那一招，该出击了！”
恭亲王奕，惠亲王绵愉陷入挣扎。
因为几个月前，苏曳可是刚刚动了屠刀，杀了一千多名八旗无赖，表示出了无比强烈的态度。
宝鋆道：“这一次局面完全不一样，苏曳在南方受挫，京城没有主心骨。关键是……我们完全站在道德的高处，我不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动手。”
“我们这一招，必须要在苏曳没有回京之前打出来，才能威力最大。”
“我就不信，心慈手软的母后皇太后能够坐视几百上千名老叟绝食而死。”
“中华以孝治国，礼敬老人，我不信苏曳麾下有将领敢对这些老叟动武。”
“只要我们打出这一招，苏曳的旗务改革，大概率只能中途而废。”
奕和绵愉，依旧在挣扎。
宝鋆道：“两位王爷，曾国藩那边对苏曳强硬了，若是我们软弱，会让他们很失望的。南北不合流，如何能够对抗苏曳，如何能够赶他下台？”
“而且这些老叟，已经享受国恩良久，为了子孙后代，为了八旗大业，为了大清的根基，也该他们付出牺牲代价了。”
绵愉一拍桌子道：“上！”
恭亲王奕道：“行，那就上！”
……………………
次日！
京城，上千名六十岁以上的八旗老叟从家中出发。
举着祖宗牌位，举着清朝几位皇帝的牌位，浩浩荡荡前往皇宫面前。
进行绝食抗议。
“太后娘娘，旗务改革乃是恶政，一定要取消啊。”
“太后娘娘，我们为大清出生入死，请您来见见我们吧。”
“列祖列宗啊，睁开眼睛看看吧，大清就要完了。”
“我们为大清尽忠了一辈子，现在苏曳却要改革旗务，让我们家破人亡，这是逆贼啊！”
终于，京城的八旗王公在南方曾国藩的鼓励下，出动了这个所谓的杀招。
真正完成了南北合流，把局面推向了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