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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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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御史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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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立侍宫人这才上前,虚扶王焕站起。跪地许久,双膝难以伸展,无奈只能佝偻身躯转向众人,低叹道:“看来陛下今日无暇接见我等,各自回职去吧。”

叹息声此起彼伏,群臣互相搀扶,慢慢离宫远去。

宫人将此事回禀皇帝,皇帝转眼看向近旁垂首抄经的赵令僖,啼笑皆非。赵令僖笔下不停,悄悄将目光送去,见皇帝神情,抿唇缩首,呼吸更轻些。

“你啊,真有你的。”皇帝终还是开口,“教你这些时日,怎半点也没用上。”

她停下笔,委屈道:“父皇所授,乃是徐徐图之。今日之事,本该快刀斩麻,儿臣念着他们都是国之栋梁,才略施小计,叫他们知难而退。那三面风挡围着,除却殿门前的宫人,旁人断瞧不见,宫婢也都是儿臣宫中的人,绝不会损了他们颜面。”

“立女为储,古往今来头一遭,他们短时间内不能接受也是难免。等老七完婚去封地后,我就能安心禅位于你。”皇帝声调平稳许多,“即位后,这些朝臣尽管大胆地用,不说个个贤良,头几年帮你稳住朝局不是难事。至于那个张湍——”

赵令僖搁笔,端盏参茶至床畔,听到皇帝提及张湍,便想起他在朝堂上试图当众驳她。

“他怎么?”

“是个正直能臣,然腹中虽有治世良方,却死板迂拙,平常时候不可重用,只会适得其反。”皇帝又笑,“但若要快刀斩麻,他便是壮士断腕、刮骨疗毒的利刃。”

赵令僖抬眉:“若说快刀斩麻,儿臣比他更加锋利。”

父女二人不约而同想起原南之事。

“你那是胡闹。若非南陵离得近,老七还算有些本事,兼之那张湍孤注一掷地稳住局面——”说至此处,皇帝隐隐觉得似有不当之处,语速愈发缓慢:“原南三省的事,到底留有祸根。之后可徐徐图之,将地方官员逐渐替下,否则哪怕老七去了东岭,天高路远,也难保不出岔子。”

“儿臣知道。父皇喝盏茶润润喉咙。”

饮盏茶后,皇帝挥挥手,昏昏睡去。

孙福禄来报信时,正值皇帝入睡,便转而禀给赵令僖。礼部连夜拟好赏赐单子,等着报呈御览。赵令僖看过,提笔修补增减后代行朱批。

接连三日,三十六个时辰不休,满朝只忙两件事,一是东岭王的婚事,二是商议易储对策。

第四日,东岭王大婚。婚仪繁琐,赏赐丰厚,极尽殊荣。喧天锣鼓彻夜未停,赵令僖身在钦安殿内,耳畔仿佛亦能听到嘈嘈喜声,宫室便显得尤为冷清。

孙福禄低声通禀:“太子,无念法师到了。”

“进来吧。”赵令僖搁笔,合起奏章,取方湿帕擦着手,抬眼便见无念入殿来。

他仍披着那件百衲衣,身带佛香,单掌躬身礼道:“依着吩咐新制的丸药已成。”随机打开手中旃檀锦盒,盒中七枚丹丸,皆黄豆大小,通体绛色。

无念将锦盒奉上,同时接过她擦手的锦帕,于旁侧水盆中清洗后叠放整齐。

赵令僖捏起一丸,迎光细看:“试过吗?”

“试过。健壮者服用,少眠多梦;寻常人吃下,彻夜难眠;病弱者服用,抖擞精神。”无念稍作犹豫,“只是人生在世,或醒或眠都有定数。用药提前将余生精力耗去,恐有损寿元。”

丹丸搁回盒中,她回身看向床榻:“一日十二时辰,只有一成时间是醒着的。怕熬不久了。”

“太子衣不解带日夜守候,皇上高兴,心情一好,也能长久些。”

她静静望着皇帝,枯老的面庞病色难掩,但却仿佛真如无念所说,心中欢喜,故而眉宇间安宁和善,无丝毫愁色。

心中忽有动摇。

今日赵令彻完婚,明日清晨便会携新妇入宫问安,三日后新妇归宁,皇帝再赏奚家,七日后,方能下旨命赵令彻离京前往封地,待他走远,她才好安心即位。依照如今的状况,若无丹药醒神,怕是诓不走赵令彻。

然皇帝病骨支离,一旦服过丹药,断药之时,恐怕就是丧命之日。

“有一日算一日。”她喃喃低语,不由自主地合上锦盒,被盒盖扣下的声响惊得回神。

“灯烛将息时候最是难熬。病榻上苟延残喘,不若回光返照,再明其辉。如是,去也欣然。”无念知她犹豫,缓缓出声。

“你说,我抄的那些经文,有用吗?”

“于心有用。”

“亦止于心。”她将锦盒递还,“抄遍三千经文,依然不能慰我心也。丹药你拿回去。”

无念收下锦盒,默声退下。

身畔灯影摇曳,她回眼瞥去:“换盏灯吧。”

次日晨起,皇帝昏昏,声音微弱:“药呢?”

“儿臣问过无念,那药他制不出。”赵令僖拿着热帕替他擦拭脸颊双手,“父皇放心,儿臣自有办法。”

热帕刚收,孙福禄便传信,道是赵令彻携新妇奚氏已到殿前,等候拜见。皇帝稍动了东,点头的动作微不可察,只能自他合上的双眼看出准允。

赵令彻与奚氏皆着常礼服,行大礼问安,皇帝细声应话,赵令僖和颜悦色地温声转述。奚氏低眉顺眼,回几句问后伏首谢恩。赵令彻亦只关怀几句,便要告退。

待夫妇二人离去,赵令僖凝眉怔神,今日赵令彻出乎意料地平静,倒叫她生出几分疑虑来。

不久汤药送到,皇帝服过药后,御膳房送来早膳。次雀揽来新的奏章,摞在案上,等她用过早膳再看再批。她吃着粥,听次鸢禀报昨日东岭王府的婚事,又命盯在王府外围?????的庄宝兴将到场官员名单抄录一份呈来。早膳撤下,庄宝兴的名单便送进殿中。

并着名单与新呈上的奏折看过,更是疑惑万千。

到场官员并无异状,赵令彻幼年侍读、朝中好友,奚父亲朋,张湍亦堂而皇之前往,解悬也去凑了热闹。再说奏折,与往日无异,朝臣们依旧折腾着牝鸡司晨之类的辞章。认的文字三万、读的四书五经,铆劲儿堆在一本本奏折里,这么多日,这么多本,竟少有重复之言。

或是她多心多虑。

奏折一一批过,灯明灯灭,转眼便是三日后,赵令彻夫妇归宁回府,正撞上传旨的队伍。圣旨诰封奚氏为二品诰命,另赐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玉雕瓷器、良田产业等。再旨催促赵令彻早日离京就藩,再赐四马车架。

赵令彻泰然领旨,婚后第七日,起程离京。

庄宝兴追出京城七十里后,折回京城,十月初一,抵达宫内复命:“禀太子,东岭王已过了望京瀑,属下等到船队渡过河才回来,算算时日,最迟后日,他们就能进东岭地界。底下兄弟们和两个商队前后跟着,若有异状,便会焚烟示警。”

赵令僖颔首,向皇帝转达:“父皇安心,七哥快进东岭界内了,早先儿臣知会过三哥,让他们府上派人到东岭和陵北交界地候着。约么过几日消息就能送来。许是因为七哥走了,这两日朝中闹得没那么厉害。都安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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