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启齿罢了……
当年之事本就是不可提及的秘辛,时隔多年,段熙敏只巴不得所有人都忘掉才好,又怎么会向自己女儿讲述?
如今女儿当面质问,段熙敏一颗心全是苦的。
燕锦薇从小见过靖王之后就始终心心念念她的铭承表哥,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会不知道?但彼时她却并不晓得她这个侄子竟然会对当年之事一清二楚!
靖王是大夏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手握实权,颇得天子信重,这样的男儿若能娶了锦薇,她这个做娘的只有欢喜,又为什么要干涉女儿的一片痴心?
可……靖王竟然知晓当年之事!
明明……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
段熙敏至今都还能记起段铭承当面揭穿此事时目中森寒的冷意。
可那个时候已经迟了……她掌珠一样的女儿早就一颗心全扑在了她的表哥身上,段熙敏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忍心亲手去掐断女儿的一片痴心?!
她当时也不过是想着……女儿毕竟也已经大了,不再是如儿时那般不知道理,得不到回应,自己便会渐渐移了心思,可……她没想到燕锦薇竟会对她心生怨怼!
“锦薇……娘不是……娘不知道……”段熙敏哽咽片刻,陡然捂住了脸:“是娘误了你,你要怨就怨吧。”
燕锦薇看着自己娘亲泪流满面,只讽刺的笑了一声:“我怨你,有用吗?”
段熙敏怔住。
燕锦薇冷冷看了她一瞬,转头对那几个黑衣人说道:“继续搬,我院子里的假山里面有一处暗洞,可以……”
“锦薇!”段熙敏尖声道:“就算你恨娘,也不该,也不该……锦薇,这是杀头的事!你不能……”段熙敏顿住话音,深吸口气,重新放柔了音色:“锦薇,你要什么跟娘说,不能沾这些人。”
黑衣人极轻的嗤了一声。
“我要什么?”燕锦薇姣好的面庞上陡然浮出了戾气:“我要那个贱人去死!娘,你帮我吗?”
女儿狰狞的面庞让段熙敏蓦然滞住,燕锦薇了然的露出一个冷笑,轻声道:“娘你瞧,你帮不了我,但是这些人说能帮我——我说的可对?”
黑衣人颔首:“燕姑娘是爽快人,我们必不食言。至于大长公主殿下……”黑衣人易过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能听到他略带嘲讽的声线:“事到如今,殿下莫不是准备出首去告发自己女儿?”
段熙敏颓然的闭上眼,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的锦薇涉世未深,被满腔恨意冲昏了头脑,叫这起子混账给钻了空子,竟然许下诱饵诱锦薇上钩……
这些混账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她除非出首去告发自己女儿与乱党暗中勾结图谋不轨,否则她就注定逃不过他们的圈套。
这是她掌珠一般的女儿,亲手帮着外人来给她下的圈套……
眼看着段熙敏脸上浮起软弱的神色,黑衣人呵了一声:“殿下不必太过惊惧,我们只是暂借贵府暂存一些东西罢了,并不需要殿下您去动手杀人,无需做出这副神情。”
事到如今,段熙敏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强撑着精神问道:“本宫能否知道,这其中存放的是何物?”
“自然是要紧的物事。”黑衣人话音一转:“更多的,殿下还是莫要过问了,除非……您想好了准备襄助咱们成事?”
“住口!”段熙敏尖声喝止,目光如刀,与那名为首的黑衣人对视片刻,终于咬牙道:“好,本宫不过问根底,但——只准暂存,其他一概事情,不准再牵扯锦薇!”
“这是自然。”黑衣人倒也爽快,本来要的就是长公主府这样一个紧邻皇宫的绝佳位置罢了,谁还能指望燕锦薇那一个女流去做什么不成?她就算想,他们还要斟酌呢。
黑衣人只有寥寥数名,运送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两个木板钉成的板条箱罢了,并没有段熙敏想象中的兵器或是其他东西,看他们搬运时的起落动作,里面放的物事似乎也并不算沉重,段熙敏心中猜测了一时,这些人就已经手脚麻利的了了事。
燕锦薇的院子在大长公主府内独占了一处颇宽敞的处所,里面假山流水,藤萝花卉,无一不是精益求精美轮美奂,两只箱子小心的藏在了假山中空的暗洞之内,机关一合,天衣无缝。
事务已毕,黑衣人却并不离去,只看向一旁咬牙不语的段熙敏:“殿下最好不要试图动什么手脚,我们的东西上都是有机关的,若是乱动了,倒霉的便是您和燕家,切记。”
段熙敏忍着心底一阵阵的寒意怒道:“你们还不走?!”
“殿下——”黑衣人玩味的一笑:“今日之事乃是机密,最好还是少些人知道才好。”他目光扫过院中被母女二人之前一番对峙而惊动的仆婢下人,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珊瑚,寒沁沁的露出一笑:“是殿下自己处置?还是……?”
段熙敏猛的顿住,珊瑚难以置信的抬眼看着自己主子。
“不——不——救救奴婢,奴婢绝不会到处乱说,殿下——殿下!姑娘,姑娘救我!救——”
珊瑚惊恐的哭叫戛然而止,燕锦薇冷漠木然的看着,一声也未出,身后给她撑着伞的丫鬟手抖得连伞柄都快握不住。
黑衣人呵了一声,就着雨水擦了擦手:“其他的……咱想着怕是殿下和姑娘的心腹,也就算了,如果事有不密,后果想必不用在下多说,那夜色已深,在下不打扰了,请殿下和燕姑娘好生歇息吧。”
一语说完,扬长而去,段熙敏身子晃了晃,扶着丫鬟抖个不停的手才站稳。
“珊瑚手脚不干净,偷盗主子财物,已经就地打死了,来人,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