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突然不适,终于让皇帝陛下慌了神,而段铭承也猛然之间皱了眉。
他和飞羽卫对于今日千秋宴上这一场行刺早有准备,也提前与兄嫂都有讲明过,所以适才帝后二人才能胸有成竹的端坐不动。而在他和飞羽卫们的护卫之下,那几个刺客,不论是伪装成舞者的,还是那名黑衣高手,有一个算一个,都根本没能靠近御座三丈之内。
扮做宫人守在御座之侧的,是离组的离火,飞羽卫中顶尖的高手,而紧随离火之后守在御前的,就是他自己。不论是离火,还是他本人,都可以断定这一场行刺根本没有波及到帝后二人。
难道……是有什么事让他漏掉了排查?
短短一瞬间,已经有无数种可能在脑中闪过。
段铭承眉头紧锁,目光扫了一遍帝后面前案几上的酒肴……
今日千秋宴上的饮食都是飞羽卫联手尚宫局在盯,怎么也不太可能有人能避过禁军,避过飞羽卫,避过他的耳目潜入皇宫投毒。
可皇后季晚彤如今脸色都已经白了,双眉紧皱,建帝段铭启忧心如焚,就连太子段泽之都吓住,扑在季晚彤身边连声喊母后。
此时此刻,皇帝陛下和段铭承首先怀疑的,都是饮食中有人投了毒。
建帝段铭启的脸上哪里还有适才那番拿着行刺当戏看的镇定自若,也顾不得这是在群臣面前,一把抱起季晚彤迈步就走,一边连声呵斥宫人快去传太医,一边脚下生风的抱着皇后没了影。
段铭承迈步跟上,突然又停步,转头向纪清歌抛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跟在天子身后也离了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文武百官都面面相觑,但不论每个人心中在想什么,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还安之若素的继续饮宴。
皇后乃一国之母,千秋宴上突发不适,这是大事,若皇后真的是遭了谁的暗算,又或是触动了什么暗疾的话,往轻了说是今日这场宴席要泡汤,往重了说,日后的朝局很可能都要随之产生变动。
凡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起身离席跟去等候消息,而身上有着诰命的女眷也一同前往。
不过是片刻之间,偌大的昭阳殿内就只剩了低阶官员和身上没有品级的女眷和小辈们还在席上。
不少人虽然没有资格一同跟去后宫等候消息,却也忧心忡忡无心饮食,原本在刺客闹场之后才又刚刚恢复的欢宴气氛哪里还有半点留存。
如果皇后真的凤体违和的话……建帝段铭启的后宫或许就要进人了……
这样的心思,不能宣诸于口,却不妨碍许多人在心中反复揣摩掂量。
毕竟,一国不可无君,也不可无后。
一片静默之中,每个人都忧心忡忡的坐立不安,直到过了许久之后,一名太监匆匆的走来,朗声道:“传陛下口谕,众位卿家无需太过忧虑,继续宫宴即可。”
殿中许多人互望一眼,心中多少松了口气,有那心思灵活的,连忙问道:“有劳公公传话,可知娘娘究竟如何了?”
太监笑呵呵的一摆拂尘:“太医们刚给娘娘扶脉,具体的,咱家也不知道,只是皇上仁厚,体恤诸位心中挂念,特地让咱家跑一趟,告诉大家不用太过忧虑。”
纪清歌松了口气,她虽然只入宫过一次,但对皇后季晚彤的印象却极好,比秦丹珠这个边关女儿要显得温婉许多,但待她却如同秦丹珠这个自家人一般,虽是位处皇后之尊,待人接物却如沐春风。
此时与她同在席上的卫家人也只剩了一个柳初蝶,其余卫家男丁全是身上有官职的,皇后出了岔子,连皇帝都守在一旁,官员们自然也是跟去含元殿内等候消息,而女眷里,舅母杨凝芳和表嫂秦丹珠两人,一个是国公夫人,一个是世子夫人,各自也都有诰命在身,自然也是在后宫候着消息,放眼望去,整座昭阳殿都空了大半,稀稀落落只还剩了各家小辈的儿孙眷属,没官爵没品级,不够格去等候,这才留在了殿里。
柳初蝶此时整个人都还有些怏怏的,显然是适才那一场惊变让这个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女子惊掉了魂,到了这会纵然殿内已经恢复了歌舞升平,她也还依然心有余悸。
若是按往常,这个时候卫家女眷只剩了她和纪清歌两个,柳初蝶再怎么也会先放下小女儿之间那点子别扭,可纪清歌适才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惹眼,先是招惹了番国使臣,又有靖王亲手送了茱萸,又紧接着竟然……竟然敢与那些刺客动手!
柳初蝶偷偷瞟了她一眼,心底说不出到底是不屑,是嫉妒,是佩服,是微酸,还是什么,反正一肚子的百味杂陈之中,她虽然心中无措,却也依然强自装着没事人一般,端庄优雅的坐在自己席位上,并不肯稍动,只用眼角余光时不时的扫一下纪清歌。
纪清歌却根本没有留意她的神情,此时的纪清歌,满心都是自己手中那支茱萸。
细弱的枝条上,嫣红的果实玲珑可爱,一丛丛的缀在枝头,错落有致,像极了她此时此刻七上八下的心情。
——若不喜欢茱萸,就将那一瓶子都拿来也是一样的。
温润带笑的嗓音言犹在耳,纪清歌原本因为刺客闹场而略微平复的面色又一次有些发红。
——这样的时机,段大哥这般举动,几乎与当众告白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