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子的一声‘宣’,阿穆尔便喜笑颜开的回身冲着殿门外有力的连击了三下掌。
早已安排妥当候在门外的龟兹舞者便迅速而有序的踏着舞步迈入了昭阳宫。
这一行不论是穿着,还是妆容,乃至足下的舞步,无处不是瑰丽奇特的异域风情,甫一入殿,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吸引了过去。
此次结伴出使大夏的西域番国一共有六,其中基本都无女子随行,除了龟兹。
有了王女的同行,身边必定有随侍的仆婢,而龟兹王女和其随从,也就成了使团中为数不多的女子。
而今王女要献舞,伴舞的就是随行伺候她的侍女,六名侍女每人手中持着一柄硕大的羽扇,那扇子上用的羽毛也不知是什么禽鸟的,羽片巨大而又蓬松,如同云朵一般轻飘柔软,而被云朵团团围簇在中间的,就是龟兹第四王女阿丽娜。
六面云朵般的羽扇将王女的身姿遮掩得丝毫不露,一片云山雾罩中,舞者一行脚下步伐轻盈,徐徐的便到了大殿正中。
乐声骤然而起,节奏疾如旋风且曲调奇异,众人精神不由一振,随着乐声初期,那始终团团遮挡的如同白云般的羽扇便陡然一开,顿时当中一名头戴金饰身着明蓝色舞衣的女子踏着舞步轻盈的旋到了众人面前。
明蓝色的纱质衣裙轻薄无比,层层叠叠的随着舞步旋开一片片缭绕的烟云,上身的舞衣颇短,俯仰之际便隐约露出一线雪白纤细的腰身,臂弯和腰间都层层的佩戴了金光灿烂的臂钏和金铃,纱衣下露出的脚踝上也是金色腕铃,悦耳的铃声随着动作清脆而有节奏的碰撞出动听的轻响。
这样的舞姿和装扮,加上龟兹王女面上半掩着一副轻薄纱质的面纱,只露了一双明眸在外,半遮半掩之间愈发撩拨得许多人心神摇动,一时间偌大的昭阳殿中竟人人屏息。
明蓝色纱衣的王女眉目含情,踏着舞步飞旋而舞,殿内御道不算长的距离,稍倾也就舞到了御座之前。
平心而论,这样满溢着异域风情的舞蹈确实夺人眼球,舞姿也轻盈动人,只是皇帝陛下手背上还生疼生疼的,看吧,手疼,不看吧,又不好下了龟兹来使的颜面,段铭启心中苦笑,硬着头皮看完了这一场献舞,好容易等到乐声止歇,忙不迭的便说道:“能观此舞,朕疑似身在天宫,有劳使臣费心,快请王女入席归座。”
天子发了话,但龟兹王女却没有挪动脚步,仍然盈盈的立在御座前,段铭启心中刚觉得大事不妙,果然便见那阿穆尔上前几步与刚刚舞毕一曲的王女并肩而立,恭恭敬敬的朝上行了个异域礼节,高声说道——
“吾国仰慕天|朝已久,吾等一行,得见陛下风采,龙威赫赫,令人敬服,今日甘愿以吾王女许婚,永结两国之好。”
此语一出,偌大的昭阳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百官中其实不乏有人觉得艳羡的,毕竟龟兹王女舞姿动人,虽然半遮了面,但露出的双眼却明眸善睐,怎么看也肯定是个美人儿,当今天子后宫空虚,子嗣也不丰,收了这名番国王女入后宫,不仅仅能开枝散叶,还能与龟兹结秦晋之好,在不少人眼中,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在女眷眼中,此事完全就是不可理喻。
要献王女联姻,什么时候不好选?偏偏选在皇后的千秋寿诞?这些番国使者的脑子里到底想的是啥?这不是活生生给皇后娘娘添堵?
虽然心思各异,但却没人露出,只齐刷刷望着御座,等着天子决断。
皇后季晚彤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只有天子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手背上有多疼,尽力忍着不让自己嘴角抽搐,段铭启僵着脸道:“贵国实在无需这般客套,两国相交,贵乎以诚,又岂能凭此而论?”
阿穆尔有些困惑的偏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王妹,又看看端坐在御座上的大夏皇帝,疑惑道:“以吾国尊贵的王女许嫁,还不够诚么?”
殿中不少人想笑又不敢,皇帝陛下叫这一句话噎了个哭笑不得,生怕再纠缠下去自己明天要连笔都拿不动,索性快刀斩乱麻的说道:“朕而今有妻有子,无意于此。”
好容易手背上不那么疼了,段铭启松了口气,目光扫了一眼偌大的昭阳殿,肃声说道:“前周覆辙,殷鉴不远,朕无一日不敢或忘于心,更无意效仿前周之君,还请来使勿要再提。”
这句话出口,殿内一片寂静。
前周末期戾帝裴华钰的做派追根溯源,是后宫混乱,从裴华钰的前代起,宫内就妃嫔众多,明争暗斗之间丧命的妃子乃至天家血脉都不知凡几,若非如此,也不会造就出裴华钰那般暴虐的心性,而到了裴华钰掌权,后宫更是脏污一片,如今建帝拿了前周出来做比较,顿时无人再敢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