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帝后二人的并肩驾临,这一场恭贺大夏国母千秋的寿宴,正式拉开了序幕。
今日是皇后千秋寿诞,一同出席的除了帝后二人,还带来了年仅八岁的太子段泽之。
建帝段铭启今年三十有五,段泽之其实并非是他的长子,在段泽之之前,段铭启曾有一子取名段牧之,当年段家起事的时候,牧之年仅四岁,举国的动荡之中,对段家明里暗里下手的人实在太多,尽管段家尽力张开羽翼庇护子嗣,段牧之却仍然夭折在那风雨莫测的朝局中。
小小孩童的夭折成了段家人心底难以抹灭的伤口,季晚彤更是消沉了许久,直到段铭启继位之后,季晚彤才又一次有了身孕。
段泽之作为当今天子迄今为止唯一的子嗣,自幼就是被当做储君在培养,虽然今年也才不过八岁,但已经初具了些许稳重的模样,坐在帝后身侧单独给他设的小小案几后面,玉琢一般的小脸上有几分严肃,又透出几分自幼身处高位养成的气度,虽然有宫人和帝后看顾,却并不过分依赖人,安安静静的自己执箸用膳,丝毫没有骄奢纨绔之气。
纪清歌看了年幼的太子一时,目光再次望向靖王的席位,却仍空无一人。
直到文武百官齐齐叩见完毕,礼官唱过了祝寿贺词,正式开了宴,那一处坐席仍然空着。
怎么回事?纪清歌终于开始有些担心了起来。
在段铭承心中建帝不仅仅只是长兄如父,还是能被他当做亲人放在心底的人,而皇后季晚彤作为长嫂,他也素来敬重,绝不可能无端端迟到甚至缺席皇后的千秋寿宴。
那么,他做什么去了?
是有什么事,能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绊住他的脚步?
纪清歌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这偌大的昭阳宫殿内,原本不曾留意到的边边角角就入了眼帘。
侍立在帝后御座侧旁捧杯执扇的宫人臂膀健硕有力,看那身形和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质,应当是个高手。
纪清歌心中一动,不露声色的继续观察其他人,果然,在殿内一共十六根合抱粗的楠木立柱两侧,都有宫人和侍卫肃穆而立。
原本这也是应有的规矩,帝后设宴款待群臣,自然是护卫周全,但纪清歌作为一个武者,她能断定这些人每一个都是高手。
而在立柱更远处,宫殿四壁位置仍有一批人无声的守着四周。
从里到外,刨开伺候的众多宫女不提,仅仅是纪清歌能断定是高手的,竟然不下百人,而这些人无一不是尽量收敛气机,如果不是纪清歌有意去观察,几乎不会留意到这些人的存在。
纪清歌静静的环顾了一遍四周,心中更加凝重了起来——
今日这一场寿宴,难道会出什么事不成?
段大哥又去了哪里?
是不是就是于此有关?
纵然此刻是笙箫舞乐,风动帘珑,纪清歌心中却丝毫感受不到欢宴的气氛,只下意识的一处处留意着参加宫宴的人,试图从中捕捉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的心神不宁,就连坐在她侧旁席位上的秦丹珠都有所察觉,世子夫人眼睁睁看着小表妹一眼一眼的瞟向斜对面那空荡荡的坐席,连面前的珍馐佳肴都没动几口,秦丹珠心中无奈,亲手将一盏自己席上的樱桃酥酪递了过去,借着这个机会低声道:“莫要担心,今日寿宴,靖王不会不来,多半是公务绊住了脚,想必再过一时也就……”
一语尚未说完,殿前的宫人通传之声已经响起:“靖王殿下到——”
秦丹珠适时的住了口,意味深长的瞧着纪清歌一笑。
纪清歌却根本没瞧见表嫂揶揄的神情,早在宫人声起的时候,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瞳就忽悠一下望向了殿门的方向,哪里还有心思顾及旁的。
段铭承大步踏入昭阳宫殿门的时候,殿中的悠扬舞乐顿时静了下去,原本殿中的一众舞姬也纷纷躬身退到两旁,让出当中的御道。
此时殿外天色已经昏暗,靖王那修长挺拔的身形大步从幽暗之处乍然迈入灯火辉煌的殿堂,如同无匹的刀锋劈开了夜色一般,袍服上金线绣出的四爪金龙在宫灯照耀之下宛如活物,随着他的脚步鳞光不断闪动,渊渟岳峙的气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纪清歌心头不自觉的便安稳了下来。
段铭承迈步进殿,心有灵犀一般准准的抬眼就望到了纪清歌,微微冲她点了下头,步伐稳健的笔直向御座行去。
跟在段铭承身后的,是两名朱衣曳撒的飞羽卫,其中一名是巽风,而另一名纪清歌并未见过,巽风手中捧着一只细长的锦盒,及至行到御前,叩见了帝后,段铭承便笑着承上寿礼,建帝饶有兴味的一挑眉:“朕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宝贝,竟能让你为它耽搁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