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龙舟这一场赛事尚未落下帷幕,文武百官各家就已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那与安国公卫家有关的那一幕。
原本还有曾经目睹了纪家父亲祖母险些跪孙女儿的荒唐桥段之后,对那安国公府表姑娘颇有微词的人,此时也都没了声息。
谋害嫡妻!
能为官做宰,没有人是傻的,适才那一幕延续时间并不算很久,但从头到尾透露出的消息已经足够让每个人都顷刻间猜了个七七八八。
那一家子堵着人家安国公府的表姑娘不放,只怕是真的有见不得人的黑心事叫卫家查了出来。
如今卫家要算账,这才慌了,想拖着那个表姑娘当挡箭牌……
可若是其他事还罢了,亲爹亲祖母,就算再有不是,做儿女的也不能忤逆。
但……谋害嫡妻。
这件事不在其内。
难怪那个弱质纤纤的表姑娘叫那一家子抓住不放也死不退让。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猜测议论,传遍了这人山人海的运河两岸。
甚至还有几个脑子犯轴的穷翰林为此争执了起来——
有的人觉得,子不言父过,即便父亲有天大的罪过,即便世人都能恨欲其死,做子女的,也一样要孝顺,毕竟没有父亲就没有他/她。
却又有人反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不是只爹一个,明知父亲有罪还要一味孝顺的,又将其母置于何地?
这样的争论一开始还是在几个人之间,后来竟也渐渐扩大了开来,两边各不相让,恨不得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后来甚至听说还有以此为题做了篇八股文的……
而更多的人,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那一户人家究竟何许人也?安国公府几时有的那样一户姻亲?
虽然官民之间壁垒分明,但淮安纪氏,这四个字在帝京也不是没人听过,毕竟好歹也是首富来的。
可再是首富,也只不过是个商户,他们……和卫家,是姻亲?
还……还谋害嫡妻?!
许多后来听说此事的人家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然而安国公卫远山毫不犹豫的叩见了圣驾,卫远山虽是武将心肠,有规矩有底线,却不代表他就真的直愣愣没脑子,跪在天子面前开口就先请天子降罪——
“臣虽已寻获人证,但此时尚未抵京,臣按大夏律法,本应证状俱全再行上告,但臣每每思及无辜枉死的小妹就心痛如绞,夜不能寐,擅自令人先行绑了送官,臣自知行事鲁莽,藐视了律法,请陛下降罪!”
建帝段铭启听得抽了抽嘴角……谁说武将就没脑子的?听听这开口就恭请圣裁,他还能真降罪不成?
有了安国公自己的请罪,御史们谁还能说什么不是?
何况……卫家当年那一场联姻的真相,别人此时尚还不清楚,但建帝段铭启又怎会不知道?
卫晚晴,这个卫昊阳掌中珠一样的女子,用她自己换来了卫家的坚守,也换来了中原的免于战火。
若没有她,卫家是否能坚持至今,最终赢得一场大胜都还未可知。
她护住的,又岂是一个卫家?
整个西北军,甚至整个中原,都有赖于那个女子义无反顾的下嫁。
不论是前周,还是如今的大夏,谁又能说自己不是欠了她?
段铭启叹口气,亲自起身扶起了卫远山:“安国公世代忠勇,此事朕定会督促大理寺严明审理,若有冤屈,定然会还国公府一个公道。”
圣人天子,金口玉言,短短一句话,就彻底掐断了想用证据不足仗势抓人这样的说辞来弹劾安国公的苗头。
这后续种种,纪清歌都并不知情。
秦丹珠先行一步送她返家,柳初蝶如今学了乖,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但不论是秦丹珠还是纪清歌,此时都没什么闲暇理会她。
秦丹珠是看着这个小表妹今日真的是身体不适的模样,纵然马车已经尽量小心平稳,她也依然没缓过来,一副没了精气神的样子,蜷在车内软垫上,恹恹的萎靡不振。
秦丹珠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气着了,一路上也只轻言细语的将些话来开解她,纪清歌慢慢的应着声,却仍是不见振作。
等她们一行终于回了府,便赶紧遣人先拿着靖王的腰牌去请太医,原本纪清歌还想劝住说不用,奈何秦丹珠不肯,也只得罢了。
结果等太医来了家里,诊了脉,给出的结论也不过是郁结于心气血瘀滞这类的说辞。
秦丹珠不论好歹的令人去抓了安神药来煎,纪清歌自己却总有些不信。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劲,以往怒火攻心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却没有一次是如此次这般,明明已经有在默运心法,却一点用都没有,到现在她两手依旧冰块一般,身上也是一阵阵的不舒服。
她是动了气怒,却怎么也不至于如此才对。
但太医都诊断过了,纪清歌自己虽然有些狐疑,却也只能乖乖喝了药早些歇息。
秦丹珠一直将她守着睡了,这才离开月澜院。
卫家这一番忙乱的同时,这件事也随着龙舟赛事的结束,文武百官加上黎民百姓各自归家,而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众说纷纭什么议论都有,而唯独喜形了于色的,却只有燕锦薇一个。
“娘!娘!那个什么表姑娘,果然是个贱人!”燕锦薇此刻满脸都是笑意,喋喋不休的说道:“还当是个什么尊贵人儿,结果是个商户贱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