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薇!”大长公主段熙敏连忙喝住:“商户虽是下九流,却不是贱籍,你胡说个甚。”
燕锦薇嗤了一声:“下九流还不够贱么?也只比教坊司里的强上那么一点罢了……”
“那也不许说!”段熙敏自从上次被段铭承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根底之后,就提了一万个小心,不敢再如往常那般放肆,此时见宝贝女儿不以为然,也只能耐着性子教她:“强的那‘一点’就正好是良民和贱籍之间的那道坎,你这样口没遮拦,回头再叫人抓了把柄可怎生是好?”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燕锦薇完全没走心的应付了一句,转头又双眼闪亮的摇着段熙敏的胳膊:“娘,不如咱们府里开个花宴吧?我……我想请表哥赴宴。”
她口中说得欢快,但听在段熙敏耳中却心中一阵酸楚,停顿了一瞬才勉强笑道:“不是和你说过了?你表哥他……他……”
“我知道,不就是那个贱人?”燕锦薇无所谓的一摆手:“她了不起做个侍妾,那也罢了,玩意儿一样的东西,容她张扬一时也没什么,反正她也占不去表哥。”
宝贝女儿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表哥,段熙敏却只觉得喉头都是哽的,半晌才说道:“你表哥素来不接宴请的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句话听得燕锦薇泄了气,却也到底不算太失意,毕竟段铭承确实绝少会赏脸赴宴,不论谁家的都不去,而今日又是她心情正好,也就很快放在了脑后,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多与表哥见几面,直到送走了女儿,段熙敏才没忍住擦了擦眼睛。
……她这做母亲的,究竟要如何才能掐断女儿的那一片心呢?
太医开的安神药到底不同凡响,纪清歌老老实实的一碗药下肚,天刚擦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出现在梦中的,是纪家那座阴沉沉的祠堂。
——怎么回事?
纪清歌疑惑的看看手中翻开到一半的族谱。
她不是已经看过一次了?为什么会又来看一次?
虽然已经知道族谱上记载的会是怎样的内容,然而当目光再一次看到那团乌黑墨渍的时候,纪清歌还是忍不住抿紧了双唇。
何必呢?再是如何百般遮掩,到头来还不是……
纪清歌愣住一瞬,心头刚刚觉得困惑,身后原本紧闭的祠堂大门却轰然顿开。
“大姑娘,你轻浮浪荡,不安于室,竟敢在妹妹的订婚宴上做出那等丑事!你可知错?!”
贾秋月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带着一群膀大腰圆的婆子,虎视眈眈的瞪着她。
纪清歌冷冷的看着她。
然而身后却突兀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纪清歌骇然转身,顿时就怔住了。
身后咫尺之处,那个衣裙被撕得七零八落,甚至难以蔽体的髫龄少女……
纪清歌想都没想,一个跨步就拦在她身前,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耻笑眼光。
然而那个姑娘却视她如不见,哽咽的说道:“分明是酒醉宾客借酒行了不轨……夫人为何不问问,一个酒鬼因何会独自出现在彼处?”
贾秋月嗤了一声就笑了,脚步轻移一直走到纪清歌面前,几乎和她脸对了脸,这才停步,目光却透过纪清歌直勾勾落在那个努力双手抱着肩试图遮掩几分肌肤的少女身上。
“那是外院,老爷请来的宾客,因何去不得?”贾秋月的目光从少女光滑圆润的肩头落到她努力用双手遮掩住的胸口,又缓缓向下,划到那布满了斑驳痕迹的雪白腰臀和蜷曲的双腿,眼中的畅意几乎溢出来。
“倒是大姑娘这副样子……”贾秋月压低了喉咙,双唇几乎贴在少女耳边,低声笑道:“……比楼子里刚开|苞的婊|子还下贱!”
这一句入耳,纪清歌毫不犹豫的一掌抽向了贾秋月的面颊。
然而她含怒的一击却落了空。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和指尖划过贾秋月的头部,却没有传来丝毫阻力,甚至连贾氏的发丝都没有拂乱一根,纪清歌咬着牙收了手。
……怎么回事?
是梦?
纪清歌试着咬了咬舌尖,又干脆咬了一口手腕——醒过来!赶快醒过来!她对前世那些往事一点都不想再看一遍!
好容易这辈子没有再经历这些,这做个梦还非要给她重温一遍是怎的?
心头烦躁和怒火一阵阵的翻腾不休,然而不管她如何尝试,眼前的画面依然在继续。
纪清歌眼睁睁看着前世的自己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就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婆子们牢牢按住手脚,最终被绑了个结实。
“大姑娘虽然丢尽了纪家的脸面,但我这做母亲的,也到底不能就这么放着大姑娘整日里勾三搭四的不做理会。”贾秋月冷笑着招手叫过拿着刑杖的婆子:“也唯有盼着大姑娘能好好记住这纪家的家法,日后——可莫要再犯了才是呀——”
刑杖落下时带起沉重的呼啸之声,纪清歌蓦然睁开了眼睛!
——好疼!
刚从梦境中乍然惊回,首先蹿入脑海的,就是一阵阵连绵不绝的疼痛。
纪清歌吸着气,缓缓在床上蜷起了身子,然而随着她的动作,身下却突兀涌出一股热流,她怔了半晌,恍然明白了什么,撑着想要起身,但却疼得爬不起来,守夜的曼冬被惊醒,急匆匆披衣点灯,顿时就被纪清歌一脸的冷汗给吓住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给我倒杯热水,再……再灌个汤婆子来。”纪清歌死死的皱着眉头。
……怎么回事?
她上辈子初癸的时候,可没这么疼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