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丰年为她倒好茶,慢悠悠地说:月牙儿出差去了,其实你一个人要是无聊,也可以住到我身边来。
穆雪衣忙摇头:不用了,谢谢您。
周丰年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用?
穆雪衣很坚定:真的不用。
周枕月一定在这个宅子里放了很重要的文档,她怎么敢私自答应老爷子住进来?
她毕竟是偷过她东西的人。
周丰年看出了她目光里的异样,沉默片刻,主动问道:是不是那天告诉了你当年她车祸的事,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穆雪衣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眼前茶杯里的葱绿茶叶。
周丰年呷了口茶,咳去喉咙里的混沌,缓缓道:丫头,我不知道你们那时在闹什么别扭,但那个意外不能怪你。人一辈子肯定要有点意外,有时候发生在普普通通的上班路上,有时候就刚好撞到闹分手的节骨眼,巧合而已,你真的没有必要自责。
老爷子的宽容没有让穆雪衣好受,反而让她更觉得喘不过气。
周丰年看穆雪衣还是不说话,沉思少刻,故作轻快地问:哎,你有几天没见到她了,有没有和她视频聊聊天?
穆雪衣垂着眼:没有。
周丰年叹了口气:你俩还闹着别扭呢,对不对?其实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们之间气氛怪怪的。他温和一笑,和蔼地拍了拍穆雪衣的手背,又问:那她走了这么多天,你想不想她?
穆雪衣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嗓音里有点哽咽:想。
周丰年叫管家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把摄像头面对着自己摆好,给周枕月发去了视频请求。
穆雪衣急道:爷爷,不能让她知道我来了老宅
周丰年笑了笑:没事,你在一边不要出声,我不让她知道你在这里。别紧张,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她。
穆雪衣见视频界面只入镜了周丰年一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周枕月接通了视频。画面中,她正坐在酒店的桌子旁,眉眼间看起来有点疲倦。
穆雪衣看见她的脸时不禁屏住了呼吸,心跳陡然加速,血液瞬间都涌向了大脑,耳垂滚烫,手脚却紧张得冰凉。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她是这么想她。
周枕月向周丰年微微颔首:爷爷,中午好。
老爷子点头:你忙不忙?
周枕月:刚刚忙完,昨晚通宵开会把最新的报价表定下来了,晚上我去见见赵总,谈一谈下个季度的合作。
老爷子有点心疼:很累吧,要仔细休息。
周枕月淡淡地答:还好。
一阵风忽然吹过,将穆雪衣的卷发吹得飘了起来,有那么几缕不小心拂入了镜头。
穆雪衣忙压下头发,她紧张地看向屏幕里的周枕月,生怕她察觉到什么异样。
周枕月的目光好似僵了一下,又好似什么都没注意到,一切如常。
老爷子没有发现这个小插曲,只说:你赶紧去睡会儿觉,我不打扰你了。
周枕月沉默片刻,抬起混着红血丝的眼睛,说:我不困,再聊一会儿。
周丰年叹口气,答应她再聊一聊。
他们聊了分公司的状况,聊了员工的新政策,聊了周枕月在外地吃到的小吃,聊了老宅院子里被狗啃坏的水管,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老爷子看了看表,又催道:快睡觉去吧。
周枕月没答话。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再聊一会儿。
周丰年无奈地笑了:可是咱们能聊的都已经聊完了。往常也没见你这么爱聊天,你今天都累成这样了,怎么话反而多了起来?
周枕月只是嗯了一声。
老爷子说:睡觉去吧。
周枕月缓缓抬起眼,目光似乎要穿过屏幕一般。
她顿了顿,对着屏幕这边说:
再见。
这两个字她说得很庄重,仿佛并不只是普通的道别,而是真的在期待着能再一次见到视频这边的人。
老爷子:再见,回头再聊。
视频被挂断,界面在周枕月低头拿鼠标的时刻卡顿了两秒,停滞的画面中,周枕月眼底有再也遮掩不住的疲倦。
周丰年合上电脑,一转头,看见穆雪衣在恍惚出神。
他干咳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机票,说:我买了张三天后的机票,本来想去探望一下她,可是这几天身体又不大好了,不敢奔波。给你吧。
穆雪衣没有接,只是摇头:她不会想要见到我的。
老爷子笑道:无所谓,票给你,去或不去都由你自己决定。
从周宅出来时,已经是傍晚。
穆雪衣低头走着,手揣在兜里紧紧捏着那张机票,机票的一角已经被汗濡湿。
她很想去看看周枕月,哪怕她不和自己说话,能近近地待在一间屋子里也好。可她们现在这一纸合同的关系,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