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承未却再不似从前一般顺势将此事揭过,反而如实开口,嗓音轻缓地耐心解释道:“年丞相为官数年,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只是他十分善于掩饰。但势力大了,办事的人越来越多,便难免要出现些纰漏,先皇倚仗他,容他步步高升至此,皇兄却并非如此。”
明万辞瞬间恍然,简而言之,皇上这是开始琢磨着想拿年丞相开刀了?这可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只是明万辞方才又注意到,肖承未话中唤当今皇上一句皇兄,却不曾叫先皇一声父皇,再想想曾听卫希说起肖承未长于皇宫别院之事,心口便微微泛了酸。
思及此,她放下筷子,双手执起肖承未不曾执筷的手,小心翼翼地拢进掌心,软着嗓子唤了句:“王爷。”
见她满脸心疼的表情,肖承未起初有些诧异,想了想问她:“可是卫希同你说了些什么?”
明万辞紧了紧手掌,含糊地应了一声,肖承未见此又好笑又无奈,一颗心却早已软的化成水,暖意流淌过四肢百骸,整个人仿佛置身暖池之中。
“看你如此泫然欲泣,众人怕是要以为我欺负了你。”肖承未抬手反握住她的手,明万辞先是觉得掌间一暖,紧接着又是腕上一凉。
“这是什么?”看着手腕上多出的一只玉镯,明万辞有些不解地问道。
“母后有一对家传玉镯,给了我和皇兄一人一只,如今一只在这里,另一只在皇后手上。”说到此处,肖承未似乎颇有心得道:“虽说如此,但我在这只上刻了你的名字,如今便是独一无二了。”
明万辞抬起手腕看了看,只觉这玉镯色泽澄净,成色极好,对着光亮处看,果真看得到内壁上刻了她的名字,虽没有纸上落笔时字体稳健潇洒,却也是工工整整,能看出虽手法生疏,但刻的颇为用心。
眼看她面上现出些苦恼之色,肖承未略有不解道:“可是哪里不好?”
明万辞摇头道:“自然哪里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物如此贵重,这般轻易收下是不是有些不妥?我爹娘不曾留下什么传家之物,我也想不到有什么能作为回礼赠你。”明万辞说完,眉心轻蹙,满脸纠结之色。
肖承未闻言竟轻笑出声,明万辞有些不解道:“你笑什么?”
见她满脸认真的模样,肖承未抬手点了点她额头,笑道:“谁说你家没有传家宝?”
明万辞顿时诧异道:“你莫要框我,若是有,我岂会不知?”
肖承未抬手拂落她发间落花,眼神定定落在她脸上,目光比春色更柔和,“就是你啊。”
明万辞眼睫微颤,脸颊同眼眶一起泛起微微的红,似霞光初绽,丽色慑人。
若不是这场合太过不合适,明万辞觉得她此时定然要一头栽进肖承未怀里去。
“王爷,我吃饱了。”明万辞嗓音发紧,开口时鼻音未消。
肖承未颇有些哭笑不得,唤人去换了盏热茶来,待她喝完才问道:“想离开了?”
明万辞抬眼,视线扫过前方甚是热闹的席面,手指轻轻抚上腕间,重重点了点头。
“听闻今日街市热闹,正好可以去看上一看。”肖承未颇有兴致地说完,刚想扶她起身,便听新阳公主自主位开了口,声音罕见的十分洪亮。
“各位小姐刚要开始切磋琴技,明姑娘便要离开了吗?”
这一句“明姑娘”落下,众人好似想到什么,颇为震惊地看向明万辞,方才心中的猜测此时落到实处去,便开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明万辞方才一直同肖承未讲话,根本没留意席间之事,待到认出新阳公主身边之人,才明白过来她究竟要做什么。
“莫要管她。”肖承未言简意赅地表明了态度,却不想明万辞竟稳稳坐回原位,看样子是不打算就此离开了。
“不走了?”肖承未坐回她身边,颇有些意外。
“有热闹可看,自然要留下。”明万辞吩咐侍从取了瓜子来,抓了满满一把递给肖承未,“不急,边吃边看。”
难得见她心情好转来了兴致,肖承未接过瓜子却并未吃,只是一颗接一颗地剥开,边剥边道:“那人是谁,你可认得?”
“自然认得,”明万辞看了看,发现园中空地不知何时已被置好了琴架,“那是天下第一琴。”
这个名号肖承未曾听说过,听闻此人名唤秦焕生,速州人,不止琴技天下第一,制琴之技亦是天下第一。他还听闻,此人所制之琴皆万金难求,弹琴之人若是得他一句称赞,实力便已称得上是当世名家。此人二十年前曾是万将军府上千金的老师,自十七年前万将军因谋反之罪被抄家灭族,他便开始隐居于世,再未收徒。
如今在这样的场合看到他,不止明万辞,连肖承未都颇为惊讶。
至于方才新阳公主口中的切磋琴技,明万辞曾特地打听过,这个侯府千金冯知书素有才女美名,一手琴弹的上京城无人能出其右,自诩才女的沈兰西在她面前完全上不得台面,而这也是除去身份外,皇帝想将她赐婚给肖承未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新阳公主特地请来秦焕生,怕是正要当着众人的面让冯知书得秦焕生一句称赞,今日在场之人众多,若是此事事成,冯知书的名声定会稳坐上京千金之首,待到再考虑瑄王妃的人选,那位明梓秀怕是早已失了先机。
今日便是有再多人上前切磋,也只会沦为冯知书的陪衬,新阳公主为了成全冯知书,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明万辞扔掉手中的瓜子皮,拍了拍手,凑近肖承未道:“王爷,这次我可是认真打听过了,听闻您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