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一开始还有点紧张,慢慢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本就奔波了一天,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你这手法可真好,以前还学过不成。”
楚承稷说:“头顶全是穴位,照着穴位按的。”
秦筝不合时宜地想,习武可真好,既能防身,必要时还能成为个按摩技师。
最后用清水帮她洗了一遍头发,楚承稷放下水瓢时,看着她搭在浴桶边缘的两条雪臂,俯首在她一侧的肩头清浅落下一吻,问:“你给门房留话说寻我?”
肩头传来的温热触感有些痒,秦筝本能地颤栗了一下,想起自己要同他说的正事,转过身来:“你前些日子不是同宋大人商议,打算突袭陈军么,我有个‘阴兵助阵’的法子!”
察觉道楚承稷视线明显凝滞了一秒,秦筝一低头,脸上腾地红了,赶紧又缩回了水里。
楚承稷突然道:“都看过了的。”
秦筝耳根子都红透了,狠狠瞪他一眼。
楚承稷收起唇角那丝不太明显的笑意,说起方才的话题:“你是想让突袭的将士们扮鬼兵?”
这人可恶时是可恶,但谈起正事永远都是别人说个头,他就能猜到尾。
秦筝点头,道:“我今日去巡视暗河的开挖进度,听村民说附近有座山夜里漫山都是鬼火,当地村民都惧怕得紧。我想着咱们可以利用鬼火扰乱陈军的视线,完成突袭,让陈军以为伤他们的是阴兵。”
鬼火之说,楚承稷从前便听说过,也亲眼见过,大多是在荒野坟冢附近,世人都对此忌讳得紧,但他曾带着一支残军横穿过满是鬼火的荒山,倒也没像传言中那般被恶鬼缠上,所以楚承稷对此物并不畏惧。
听秦筝说借鬼火假扮阴兵,他下意识道:“你不怕?”
秦筝愣了一下,心说那所谓的鬼火,不过是人死后骨质里的磷燃烧产生的自然现象罢了。
白磷的燃点很低,超过四十度就能令其引燃,夏日天气炎热,白天里山上的磷燃烧因为光线太强,燃烧时根本注意不到,夜里被人瞧见了,又因为常在坟冢附近,才被世人称为鬼火。
白天那农妇说得神乎其神,什么鬼节前后山上燃鬼火,只不过是因为鬼节在农历七月,而七月前后又正好是夏季最热的时节。
至于那去了山上回来后痴傻的孩子,多半也是被吓傻的。会追着人跑的鬼火,是尸骨正常腐化后产生的磷化氢气体,一遇到空气就会燃烧,冒幽蓝色的火焰。活物跑动或是起风,带动空气流动,燃烧的硫化氢气体便也跟着移动,瞧着仿佛就是在追着人跑一般。
对古人来说,这委实惊悚,能把一个半大孩子吓傻倒也不足为奇。
秦筝道:“其实那山里的鬼火,和木柴燃烧没什么区别的,不同的是,那鬼火是尸体腐化后,一些物质燃烧形成的,不一定是人的尸体,山里的动物死了,也会形成鬼火,没什么好怕的。”
楚承稷还是头一次听人解释鬼火形成的缘由,他问:“这是一千年后解开的谜题?”
“嗯。”有一瞬间,秦筝觉得楚承稷似乎是想多知晓些一千年后的事的,便道:“一千年后,很多谜题都解开了,人们还到月亮上去过。”
楚承稷愣了一下:“后世的人开始修仙了?”
秦筝:“……没修仙,靠的是科技。”
怕楚承稷不懂什么是科技,她又解释:“一千年后的人和现在的人没什么不同,大家都是肉体凡胎,不过出现了很多很厉害的人,他们发明了各种工具,利用那些工具,就可以上天、入海。”
楚承稷用帕子帮她擦头发,听她说起这些,垂眸看着她烛火下恬静的侧脸,忽然说了句:“听起来是个很好的朝代,若世间有轮回,倒想千年后也能去你生长的地方看看。”
跟他解释起鬼火时,秦筝还觉着自己是个无神主义者,此刻听见轮回二字,想到自己这场突来的穿越,以及他的重生,秦筝突然又有些迷茫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用自己最笃定的语气道:“好啊,到时候你陪我一起看。”
楚承稷看了一眼她紧抓着自己小臂的双手,眼神柔软了下来,在她半干的鬓角落下一吻,说了一个极轻的“好”字。
这万古江山,我都想同你一起看。
第96章 亡国第九十六天
天刚破晓,一封密信就速速送往了陈军主将帐中。
大皇子看完信后勃然大怒,吩咐亲随:“速寻沈彦之来!”
半盏茶的功夫后,沈彦之步入帐内,虽是清晨,略有凉意,但旁人都只着单衣,他肩头却已搭了一件披风,因为身量高,愈显身形单薄清瘦,他揖身问:“不知王爷召沈某前来,所谓何事?”
大皇子将那封密信递与他:“董成果真叛变了!”
沈彦之看完安元青送回来的密信,一双凤目泛起冷光,“既是一步废棋了,弃掉之前不妨让前楚太子那边也掉一块肉。”
大皇子心中窝火,没功夫听他卖关子,催促道:“有何良计,世子快说!”
沈彦之道:“董成既已归顺前楚太子,他曾为殿下做事,想来是被那边压下了。咱们放出风声去,说董成是我们的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旁人也难以猜测了,等楚营人心浮动之际,再用计取他性命,王爷以为,楚营上下,会不会觉得是前楚太子杀了他?”
此计的用意,就和前楚太子命人备以重金去游说各州府官员,叫李信得知后未免万一直接杀了那些官员一样。
那些官员会不会归降于前楚太子,还不好说,但李信直接杀了他们,寒的是所有朝臣的心,也叫天下人唾骂。
董成是细作的风声一放出去,随即董成就死了,楚营麾下所有谋臣虎将也会自危,毕竟他们也不清楚,若是改日再传出他们是细作的风声,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他们。
而且董达的一万旧部在前楚太子手中,董成一死,董达的旧部们只怕也会对前楚太子有怨。
大皇子听得心动,却仍是喝道:“这其中利弊你我都知晓,前楚太子会蠢到杀董成?无非是寻个由头把他关起来。”
沈彦之唇角往上挑起:“只要在旁人眼里,是前楚太子杀了董成便可。”
大皇子若有所思:“沈世子的意思是……由我们动手?”
天光大绽,帐内的烛火的光似乎一下子微弱了下去,沈彦之眸色却深沉得望不见底,“王爷可修书一封与董成,大军三日后从葫芦口、妄乌渡兵分两路攻过去,葫芦口为虚攻分散楚军兵力,大军主力在妄乌渡。让董成向前楚太子请缨守葫芦口,就说您有借此机会有密令要差人亲口转述与他。”
“董成叛向前楚太子,必会将我们的计划如实奉告,前楚太子要想知晓您给董成是何密令,定是将计就计让董成去守葫芦口。等楚军在妄乌渡设下重伏,我们大军却从葫芦口攻过去,既能打楚军一个措手不及,也能让守葫芦口的董成身首异处。”
“届时我们大可帮前楚太子将此事宣扬出去,前楚太子让董家小郎君率千余人马迎战数万人,天下人如何评说,就不干我们事了。”
大皇子哈哈大笑,“沈世子真乃智囊也!来人,取酒来!我要与沈世子痛饮几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