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事……
安若细细回想当初景公公说的每一句话,只觉其中应并没有陛下授意。若是陛下授意,何必躲躲藏藏。若陛下挂牵,安宁替嫁都不能成。
其二,便是她在皇陵的第三年,辗转听闻顶着她的身份在天泉寺修行的安宁死了。
陛下大发雷霆,怒斥定国公照看不力,当朝褫夺他的国公之位。昔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转瞬沦为当街庶人。
那时安若听着,只觉许是报应。现下想来,似乎另有深意。只不知这深意,是忌惮安向渊身份地位,还是当真察觉当年殉葬真相。
若忌惮,与她无关。
若后知后觉,可见从未在意,亦与她无关。
安若脑子一团乱麻,思绪间,已同楚颜行至宫门口,宫门敞着,一眼便瞧见在门外静候的两辆马车。一辆马车前候着安若曾见过几面的公主府侍女,另一辆跟前,站着的正是定国公安向渊和其夫人张氏。
眼见得就要出门,安若顾不得那些理不清的因由,毕竟,退婚之事不论出于何种缘由,既已妥当,当思虑接下来之事。
她忙与楚颜道:“颜颜,我问你件事。”
“嗯?”
“三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楚颜眼底瞬时蹿出一簇亮光:“我三哥呀,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安若默了默,白问。她就不该问楚颜。楚颜那样亲昵的叫三哥哥,三皇子于她眼中自是完美无瑕。
然楚颜可不会轻易放过她,立时揪住她的袖子,眼底暧昧不明:“你说,你是不是瞧上我三哥哥了?”
“安若,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三哥哥,我怎的不知道?”
楚颜说着,忽的又是深吸一口气,恍然大悟般:“不会吧安若,你不会是先看上我三哥哥才想要退婚吧!”
“啧!”楚颜顾自感叹着,“真是感天动地。”
安若看此情形,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她是万万不曾想到,这一句说错,楚颜的思绪能飘飞这么远?眼见得下一句楚颜就要说出“情谊甚笃”四字来,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一面低低道:“你小声些。”
楚颜忙合住嘴,眼底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安若长叹一声无辜,转念一想,也怪不得楚颜多思。这事情一桩一桩紧挨着,难免让人多想。然她难得见着楚颜,今日有一问,还非得问出口不可。
遂正色道:“我原来极少出门,甚少见着三皇子。上一次见着,是几年前的宫宴。这么说吧颜颜,我几乎不记得他的样貌。”
楚颜白她一眼,扁扁嘴,一下子泄了气。
“我只是有一个疑问。”
楚颜懒懒应声:“我说了,他是最好的。”
“不是,”安若道,“我想问你,三皇子可有心许之人?”她只知三皇子尚未娶妻,却不知他可有放在心尖上的女子。这桩事,她日后无论如何探听,都不如楚颜说的准确。
第20章 口谕
“你还说不是!”楚颜陡地扬声,转而瞧见宫门外等候之人,又是压下嗓音,“你明明就是。”
安若咬咬牙,她实在没办法现在就告诉楚颜,她预备巴望着她的三哥哥,她的吃相如楚颜当初讨厌的难看。还有许多事,她要当面与三皇子谈过才算。
而谈之前,非要有此问不可。若已有心许,她当另择他路。
楚颜眼珠又是翻白,不情不愿道:“没有。”
“当真?”
“当真!”
安若吁出一口气,只觉将来种种,其艰难程度终于从地狱十八层跃到十七层。
“走吧颜颜。”她伸手拉过楚颜的手腕,预备一道出门离去。拉了一下,楚颜全不动弹。
安若眼皮掀起,就瞧见楚颜眼珠里攒着怒气。安若无奈,只得凑近她低声道:“颜颜,我现在实在不能与你说,我要先见过你三哥哥才是。”
“你要见他?”楚颜心思又起,仿佛又有些希冀,“我帮你。”
“不,”安若赶紧道,“我自己来。”
“安若……”
“颜颜,我真要回家了,他们还在等我。”不远处的安向渊同张氏始终望着这里,楚颜无奈,终是放开她。
安若提步朝着府上的八角华盖马车步步走去,然愈近,愈是能够清楚地瞧见两人眸中焦虑下隐藏的,淬毒般狠意。她今日忽然留在宫中,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两人只怕恨不得顷刻了结她的性命。
安若走近,如常般福了福身:“父亲,母亲。”
宫门敞着,安向渊身姿不动,张氏上前一步一把拉过她的小臂,关切道:“若儿,你有事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害得我与你父亲着急?”说着,一面指尖暗暗用力,生生掐着她小臂内侧的软肉。
这悄无声息的警醒,如幼时一般。然安若却不再是无知又懦弱的孩童,她迅速后辙,一面一脸惊异道:“母亲,你弄疼我了!”
这声音不大,却足以守门的宫人听得真切。
张氏不曾想她竟敢喊出来,脸色发僵,赶忙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弄疼你?”张氏越说脸色越是发虚,正预备再拉过安若的手缓一缓僵持,忽的听着一道尖细的嗓音。
“定国公。”
张氏望见来人,手指讪讪回落。安向渊亦是不着痕迹的身子微弓,做得一副恭谦示好之态。
“接旨吧!”来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