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异口同声阻断她,脸颊皆是飞上红晕。石榴年纪小,未想过这事,只觉得羞赧。石竹却是想起那日安若打发周妈妈用的借口,说是房内另两个丫头茶花梨花年纪大了。没成想,小姐竟是惦记着她和石榴呢!
安若愈是笑着:“好啦,我现在还未出阁,也只能先备着银钱。你们两个呢,倒是可以先看着可有中意之人。”
“小姐!”
石榴气得跺脚,石竹索性转过身去。
安若眼睛弯成月牙,探手去拉她们的手,顿了顿,终是敛下笑意,温声叮嘱:“夜明珠这事张氏怕不会这么轻易了了。她不会将我如何,倒是你们两个,这几日若有人叫你们往主院去,定要事先同我说。”
两人这才郑重点头。
此后,安若等着张氏可能做出的反击,亦令石竹小心探寻着主院的消息。看近日可有宫宴或是贵人相邀的茶会雅集。如是宫宴,安若倒不担心,张氏纵是不愿带她出门,但必会问一问她。
然若是寻常贵人相邀,兴许张氏直接就错过她,同人说一句她身子不好。
从前,她确然很少出门。
两日后。
安若照旧辰时便醒,她迷茫着睁开眼,只觉眼前似有一团黑色的物什。她仔细辨认着,却在看清的那一刹,瞬时清醒。
四目相对,安若身子紧绷,从指尖到全身,一寸寸泛着寒意。她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开口唤一声“石竹”,只全身僵硬,如痴傻一般死死地盯着那东西。仿佛只要它一动,她便濒临死亡一般惊恐。
第6章 受惊
那猫全身乌黑,伏在轩窗前窄榻的榻桌之上,外头光影打入,愈发衬得它身上油亮。尤其那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便透着凶狠的光。
安若明知这黑猫落入喜欢它的人眼里,定是柔软可爱。可她瞧着,心底只滋生出无尽的惶然,连带着那些被深埋的阴影,也一一被翻出。
不知过了多久,安若终于听到外面石竹同石榴的说话声,听得两人渐渐走近,一颗心方才萌生出一丝期盼。
然亦是此间帘子被撩起,两人的走路声惊动了那黑猫,黑猫忽然一跃而起,落在她的床侧。只是背过身去,留一条黑长的尾巴对着她。
安若攥着身下绵软的被褥,鼓足勇气方才轻声道:“石竹快来。”
这一声,果然惊动了黑猫。眼见得它就要扑来,幸得石竹动作更快,黑猫被吸引的片刻,将将跳到床榻便被石竹一把抓住。
确认黑猫被石竹困住,安若方才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像是溺水许久,贪婪的渴求着这令她活命的气息。
“将它关起来,丢到外面去。”安若急急道,气息仍是不稳。
石竹将黑猫交由石榴去处理,而后坐到床榻,双手握住安若的肩,温声安抚着:“小姐别怕,别怕。已经丢出去了,以后再不会有猫进小姐的屋子。”
安若紧紧地攥着石竹的手臂,又猛地灌了好几口凉茶,方才渐渐平复。
“怎么会有……进来?”
小姐怕猫,素日不说见着,便是听着这个字便是浑身发寒。这时便是问一声石竹,亦不能提及。
“这……”石竹一时噎住,“许是外头的野猫跑进来,小姐缓缓神。”
“不!”安若坚定道,“就卧在那里,像是专程等我醒来,等我第一眼就瞧见。”若是寻常野猫,不会这么巧。
石竹额间紧蹙,思虑片刻忽然眸中闪过疑虑:“这事,这事不会是周妈妈所为吧?”
“何意?”
“今日晨起,本是同往常一样石榴去准备饭食,我在次间候着。可周妈妈着茶花来传话,说她从床上跌下来,身子不能动弹,请我拿些跌打损伤的药送去。”
“小姐!”石竹说着,心下愈是后怕,“奴婢日后定日日守着小姐,寸步不离,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叫不走奴婢。”
安若知她心意,只问道:“周妈妈确实伤着了?”
“伤是确实伤了,可奴婢送去药后,她又是装可怜非要奴婢为她上药。且她和茶花虽然一直在奴婢眼前,梨花却是一直没见着人影。”
“这事,多半是夫人授意,周妈妈同茶花梨花所做。”
安若长长地叹一口气:“我知道了。”这便是张氏给她的教训。
良久,安若忍不住唇间扯起一丝凛冽的笑意。她竟是忘了,她怎会忘了?这样磋磨她,毁灭她的精神,才是张氏惯用的手段。
尽人皆知她身上不能见伤,张氏也不稀得用那样拙劣的手段。她一向高明。
起初,安若五岁便寄居在这间院子。她年纪小,时常想念爹爹和阿娘,偶尔便会做梦梦见。然不过一两次梦见,便叫张氏抓住了机会,她开始着人穿一身素白的衣裳,长发散下,在暗夜里漂移行走。
安若还以为是爹爹和阿娘回来看她,满心欢喜跑去,待走近了,便知晓不过是寻常骇人的鬼怪。
小姑娘经不住吓,不过几次整个人便全然颓靡,连带着身子一日日荒废。
这亦是她这身子灰败的由来。
七岁那年,安若同张氏一道参加茶会,张氏敏锐的察觉到她似乎对毛茸茸的物什,略有些好奇,又不大敢触碰。
当日回府,便着人找了一只猫硬塞到她怀里。
猫咪被剪了爪子,可还是在幼小的她怀中不停地扑腾。安若被吓坏了,自此见不得猫。
从前那一世,安若只觉得寄居在他人屋檐,不得不小心谨慎。又常见叔父和婶母满面和善,她也事事做得乖巧柔顺。现下想来,才陡然惊觉,人心诡诈,并非一日之寒。
“那只,也被剪了爪子吧?”
“小姐?”石竹见安若双眸空洞无望,知她定是想起从前,愈是柔声安慰着,“小姐别怕,小姐如今长大了,身子也渐渐好转,待到半年后,小姐嫁入太子府,便再不必受这种委屈。”
入嫁太子府?安若原只是轻声冷笑,这时忽然咧开嘴。这一家子巴望着那泼天的富贵,哪会让她入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