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尚书,加上朕这一朝,你能也算得上是三朝老臣了吧?近日以来,朕听说幽北仕林之间颇有些异动,怎么你这个正管此事的礼部尚书,却恍若未闻一般呢?当然,你的难处呢……朕也略知一二,但朕毕竟不是先皇,也不需要一个闲散的幽北礼部;如果你汪琦无法做一个合格的礼部尚书,那么朕也可以换一个人来做……”
无论从幽北的朝廷律法、还是从颜家的私规来讲,只要一日未举行登基大典,他颜昼一日未能加冕称王,就仍然还是监国太子的名份。如今单凭他以区区太子之身、逾越君臣之礼而自称为‘朕’,便同样落入了礼部的管辖范畴之内。
按照律法规定,这‘逾越’可是一行大罪,足矣削去他的太子之位、交由宗族府终身幽禁。
可这位礼部尚书汪琦,却显然没有‘以下议上’的魄力。面对太子这番极为逾越的‘反动言论’,也只能不停地‘砰、砰’叩着响头,口口声声也尊称他为‘陛下’:
“陛下恕罪,罪臣并非为自己开脱,只是往日里三北书院的一切行为,都由院长李丞相亲自过问,罪臣身为李相下官,实在不敢质询上司之事;不过既然陛下有此旨意,那臣也定当一往无前,为我主万岁涤荡朝野,再塑君威!”
王琦虽然做了一辈子闲官,但也明白颜昼这番深意。既然太子颜昼对准了丞相的‘禁脔’——三北书院发难,这分明就是准备要着手架空这位丞相了。而此时传召自己前来,也分明是要自己表明一个姿态:到底是登上他那艘即将拔锚出海的‘大船’;还是继续坐在李登那艘四面漏风的小舢板之上,你汪琦最好想想清楚。
“好!既然汪尚书有此为主分忧之心,朕闻之也深感欣慰。那么三北书院之事,朕就全权交给汪尚书处理了。”
颜昼说到这里,把自己手中的书本放在桌面之上,迈步走到了汪琦汪大人的身前,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帮着这位体似筛糠、不住发抖的尚书大人搀扶着站起身来。
“明睿啊…朕如今还未承继大位,朝廷之中便已经是内忧外患了。你也要理解朕的难处……朕也不避讳地说,幽北江山到底是姓李还是姓颜,这么多年以来、又有谁分得清楚呢?先皇终其一生,才把中山路郭党上下彻底清除;而此时朕也将承继祖业,此时心中所念,想必明睿你也是十分清楚的。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幽北三路这等强臣欺主的局面已经绵延了近百年;既然如今朕要坐上那个位子,就定然不想让这些虎狼之臣还能遗祸颜氏子孙。明睿啊,朕如今身边可信之人不多,而你汪琦,还能算是其中的一个。三北书院里面的仕子,俱是幽北三路未来的希望;此时,朕就把幽北未来的希望,全部交到明睿你的手中,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颜昼这一番话说的是真而又真、切而又切;语气之中包含的无奈与悲愤、信任与嘱托,都让汪尚书泪如涌泉,激动不已。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当了半辈子闲官的汪琦,又怎会不想轰轰烈烈地做出一番大事来呢?按照颜昼此番嘱托来看,那架能让自己直上九霄的天梯,如今应该已经出现了!
激动万分地汪大人,紧紧地握住了颜昼那冰凉的左手,语带哽咽颤抖着说:
“臣即肝脑涂地、也未能回报我主厚恩之万一……”
颜昼欣慰的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右手盖在了汪大人的双手之上,又轻轻拍了两下:
“朕知道,汪大人一定不会辜负朕的一片厚望。这次三北书院那些闹事的仕子,为首一人名唤汪诲,是汪大人的长子吧?哈哈,年轻人锐意进取,这本是件好事;但切莫轻受他人的蛊惑,最终又做了人家的牺牲品啊……”
颜昼这轻描淡写的一袭话,彻底把满心热切的汪琦激了一个通体冰凉。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那个自幼聪明机敏的长子,如今竟参与到了这档糊涂事当中!而且,这事还是听太子亲口说出来的……
在颜昼这一抚一惊的手段之下、便把一个在宦海之中打滚了几十年的汪琦,彻底玩弄于鼓掌之间。由此可见,颜昼的确是玩弄权术的天才。可以说他这方面的造诣比起他的‘父亲师父’来说,早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