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珩并没有看她,但感觉那股幽幽的香离得近了, 才自觉退后几步,没什么表情嘱咐说:“以后沐浴前记得清点东西。”
姜莺脸一红,也有点不好意思。旋即想到夫君方才应在看书,想必是被她扰了不大高兴。
“嗯, 下次不会了。”她乖乖答完,在房中转一圈问:“夫君,我抹头发的桂花油呢?”
又是一个他不懂的东西,好在说谎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王舒珩信口拈来:“你我才刚到临安不久,许多东西没来得及置办,需要什么明日同孙嬷嬷说,叫她一并买来。”
原来如此,姜莺晾干头发便要睡了。她躺好,透过纱帐望见夫君熄了灯,转眼一个虚虚的影子晃至门口,王舒珩说:“早点睡,不必等我。”
“夫君也不要熬得太晚,早些回来安寝。”
这一夜,姜莺没再做稀奇古怪的梦。她向来好眠,往常睡到天亮还得在床上赖着,但许是受伤后大部分时间在床上度过身体生厌,翌日天灰朦朦亮便醒了。
醒来时借着微微晨光,望见夫君背对着她正在更衣。男人肩宽窄腰,身躯凛凛,听见身后床被摩梭的声音,侧头问她:“睡的可好?”
她没想到夫君竟如此勤勉,起的早睡的晚,和他一比自己可没有毅力。姜莺掀开帐子下床,趿着鞋行至王舒珩身后,“我伺候夫君更衣。”
虽想不起从前的事,但她也曾读过女诫,隐约知道如何体贴夫君。
王舒珩垂眸,淡淡说了句:“不用,你从不做这些。”
“真的?”她不信,上手试图为夫君系腰带,然手生,腰间盘扣试了几次都系不上。姜莺有点挫败:“我以前就是这样吗?书上曾说为妻者要知夫冷暖,想夫所想,我竟连为夫君更衣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王舒珩自是不愿被她插手这些事,教育说:“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千对夫妻就有一千种相处方式,你从小就不擅长这些事,以前我们不也好好的,无须委屈自己。”
见夫君当真不在意自己笨拙,姜莺心安的同时又有点甜,挽着王舒珩胳膊轻轻靠上去:“夫君不嫌弃我就好。”
王舒珩收拾好在门外等姜莺一块去听花堂用早膳,因为既无首饰也无脂粉,姜莺只找了一套海棠细丝褶缎裙换上,乌发用丝带简简单单束好。
这副素净的模样,虽然娇却少了几分贵,王舒珩不禁想起以前见姜莺,这姑娘必从头到脚收拾得绚丽夺目,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既把人骗来,便不会委屈了她,他道:“下午有绣娘来给你裁衣,喜欢的首饰只管买下,不必顾及钱财。”
姜莺自是答好,在花钱打扮自己这方面,她从不手软。
早膳是南瓜粥和水晶包,孙嬷嬷回府便从福泉手中接过打理王府庶务的重任,一日三餐,日常开销都归她管。不是她一把年纪不怕累,而是孙嬷嬷节俭多年,实在见不得人挥霍银子。
尤其是昨日来的那位小“王妃”,她看人一看一个准,一眼就知道姜莺是个能花钱的。
今儿一早,听田七雄说那姑娘是隔壁姜府的,孙嬷嬷就更瞧不上姜莺了,当年姜芷逃婚之辱她可还记着呢。
滥花银子可不成,王府的钱得留着给殿下以后娶妻。
用完早膳王舒珩要外出,他知道孙嬷嬷的性子,特意嘱咐不要在银钱上苛待姜莺。孙嬷嬷嘴上说好心里却憋着气,接下来一整天都黑着脸。
下午绣坊和香粉铺子的人相继到来,姜莺挑了十匹喜欢的缎面,指定几样时兴款式让秀坊裁衣。当然,首饰脂粉她也没委屈自己,各挑一二十件还嫌少。
孙嬷嬷脸色已然黑成酱油,想着殿下的吩咐心不甘情不愿地掏钱,心说这次买下的东西估计能用三四年。
买下一堆首饰脂粉,姜莺迫不及待地回卧房试妆。她对着铜镜略施粉黛,心里想的都是晚上夫君回来,必要叫他看见自己美美的样子。
孙嬷嬷正在打扫卧房,转头望见铜镜中的女子,只觉得这女子美则美矣,就是太能花钱了,跟只吸人血的小狐狸精一样,早晚有一天能把王府霍霍干净。
尤其这人还是姜府的!说不准就和那逃婚的姜芷一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殿下。孙嬷嬷冷哼一声,背后瞟了姜莺一记白眼。
孙嬷嬷不知道的是,她这副阴阳怪气的嘴脸完全映在铜镜中。姜莺梳妆的动作微微顿了下,作为一个记忆全失只记得夫君的人,姜莺初到王府比较谨慎,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白天挑首饰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位孙嬷嬷频频侧目嘬舌,现在瞧见对方翻白眼更是肯定了孙嬷嬷不喜欢自己的想法。可是为什么呢,姜莺想不通。
算了,初来乍到,她还是服个软吧。昨日晚膳时她便发现夫君对这位嬷嬷十分敬重,以后日子还长,若两人不和为难的还是夫君。
“嬷嬷觉得我今日选的这些东西如何?”
孙嬷嬷回道:“老奴眼拙,自小家贫不佩戴首饰,胭脂水粉更是一窍不通。王妃觉得好,那自然就好。”
满桌首饰琳琅,姜莺想主动缓和两人关系,道:“那嬷嬷过来瞧瞧可有喜欢的,我送你一样。”
孙嬷嬷不吃这一套,但身为下人还是恭恭敬敬回了姜莺:“老奴不敢。老奴年老色衰,又不常外出用不着这些东西,王妃收好就是。”
语气虽恭敬,却透着一股冷意。姜莺吃了一回瘪就不愿再热脸贴冷屁股了,把自己收拾打扮好,准备去外院迎接夫君。
傍晚红霞漫天,王舒珩才从外头回来。进门转过弯,只见石刻花纹壁影处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低头踢着脚下小石子。
她是在等他?王舒珩有点不自在,正犹豫着要不要换条路走福泉已经咳了声。姜莺抬眸,唤他:“夫君。”
点绛朱唇,语笑若嫣然,娇娇悄悄的模样,好像一朵风中绽放的小花。
王舒珩只得走过去,两人一道去听花堂,路上他问:“如何?今日可有挑到满意的衣裳首饰。”
说起今日战利品,姜莺滔滔不绝:“我挑了五匹花素绫做衣裙,又看卧房里夫君的衣物都偏厚偏沉,马上入暑就穿不住了,所以挑了五匹雪缎给夫君做外衫。颜色和款式都是精挑细选的,夫君明日需配合绣娘量身。”
还给他挑了?王舒珩都多少年没被人张罗过衣裳了,这些事以往都是福泉在做,被一个女子接过不免突兀,但又不好拂了她的美意,只好问:“首饰呢?”
“首饰不怎么好看,样式俗气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只挑了十七样。”
知道她眼光高,毕竟姜莺可是连东珠都随便送的人。王舒珩随即想起库房有一块御赐的琉璃,形态天然尚未雕琢,正好适合做首饰,便让福泉取来给姜莺。
用晚膳时,姜莺问起自己的身世,失忆的人对过去格外上心,恨不得寻着旁人提供的线索记起些什么。
“夫君说我是孤女自小养在王府,那我家里就没别的什么人了吗?”
王舒珩也没打算瞒他泉州的事,便道:“有的,你还有个姨父姨母在泉州,据说那家子为人不错,对你很是喜欢。”
生怕她继续刨根究底,王舒珩马上转移了话题:“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可想出去转转?”
姜莺摇头,她本就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外头人多天热,出门就是找罪受。况且忌惮着隔壁就是姜府,她也不敢乱跑,万一哪天姜家那个曹夫人把她捉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