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靺让一个亲王之子和北唐皇氏公主和亲,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种挑衅、侮辱。
谢湛颔首,缓缓道:“所以呢?”
正时,另外一个大臣站了出来:“不如让皇上的义女出嫁南靺,两朝和亲的人选皆非皇氏嫡系所出,也就两两相抵,谁也没占谁上风。”
此人乃是近几年入仕的官员。
这番话,无疑只是针对一人。
皎皎在后宫里,可谓是活脱脱的一个调皮蛋,既没有身为公主的端庄大气,更也不是才艺卓绝。
诚然一个民间的野丫头的架势,私底下,还捉弄过朝中大臣,以至于朝里众人皆不喜她。
久久后,谢湛道:“此事日后再议。”
退朝时,他的腰板不再硬朗,整个人看上去皆是颓然,深深浅浅的皱纹犹如树叶上的轮廓线,弯弯曲曲,不成条理。
四十不惑的年纪,已经被岁月摧残得如此致命。
谢湛离后,众臣又是常态性的碎碎念,“皇上他究竟是何意啊?”
另外几人则把话锋拉了回来,“先别管这个了,你看皇上他——”说时指向谢湛离去的方向,久久长叹。
“皇上身子骨日益不见好转,可这太子人选还是没有落定,也唯有大殿下……”
“可别说了,大殿下身子残缺,怎能堪当太子?”
五年前,谢枫在马场骑射,不料,马却突然发了狂性,一路狂奔。继而摔断了腿,落下了终生残疾。
事后也是寻因未果,如此,再无一丝可能继任太子之位。
至于未来的皇位,只得从谢氏族亲里,挑一个孩子过继到谢湛膝下。
然,谢湛迟迟未点头,只道他自有安排。一拖再拖下,谁也不敢在明面上提起了。
……
半时辰后,皎皎从花间小亭回来了,方知朝堂上僵持不下的和亲一事。
喃喃道:“难怪四姐姐会求我,让我去和亲了。”
紫衣紧慌失措的拉住她:“公主,你说什么?她们和你这样说的?”
皎皎一脸天真的点头道:“嫁去南靺有什么不好的?我都还没去过南靺,那儿肯定很好玩,还能见到舅父,多好啊!”
说罢,皎皎扭头欲出门:“要不我和皇上说一说,四姐姐、五姐姐已有婚约在身,为了两国和平,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是义女,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喊一声“父皇。”
语气里还遍溢着兴奋、激动。
紫衣连忙拉住她,赫然而怒:“公主,你能不能为你自己想一想,南靺地处偏僻,那些人又凶残,哪里好了?”
蓦然,皎皎愣了愣,紫姨很少对她疾言厉色。
静默久久后,嗫嚅着小嘴道:“紫姨,我觉着嫁去南靺挺好的。”
至少,不用听见那些宫人背地里的闲言闲语,至少不用再面对她名义上的父皇。
这么些年,随着渐渐长大,她自是得知自己是母亲和别人生下的孽种。在皇宫的每一刻,仿佛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的身世为世人所不耻。
骤然,紫衣从她脸上的神色,察觉出一二异样,轻轻抱住了她,疼惜的拍着她的背。
痛心道:“公主,我知道你过得很憋屈,也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不一定非要嫁去南靺啊!”
片刻后,皎皎抬眸,有些迷离恍惚:“紫姨,如果最后的人选还是我呢?”
陡然一下子,紫衣再也抑制不住内心里的惊恐,眼眶里打转着泪光。
喑哑着哭腔道:“那时候,紫姨陪着你一块儿去。”
窗外的微弱阳光,稀稀疏疏的透过叶影落了下来,挽亭里,唯有两人相互依靠彼此,传来浅浅淡淡的哭笑声,久久传呈……
……
翌日,谢湛下令定下和亲人选,即永穆公主,朝臣一片哗然,躁动不止。
而后,永穆公主远嫁南靺,宫里寂然了两个月,直到边界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令整个北唐人都是措不及防……
南靺王罔顾当年和北唐签订下的和约,再一次举兵攻伐北唐。
这一次犹如势不可挡的气势,决计是密谋了十二年。
谢湛身子骨早就不复当年之勇,早就是积劳成疾,却执意亲率大军。
尚未和南靺开战,熟想,风云突变,半路上竟然没有任何预料的倒地不起,当夜便龙御归天。
辰丰二十七年,四月一日。
仁谑帝,崩。
同时,南靺一举攻下北唐境地,几百年建立起来的北唐皇朝,就此覆灭。
南靺统一了北方和南方,是为大一统。
……
听闻南靺王宇慎夺下北城后,曾想找一人踪迹,无奈翻遍整个皇宫,都没能找到清戏皇后的独女——皎皎。
他不会得知谢湛在出征之前,早就让跟随自己多年的夜卫——向封、韦胥护送皎皎出了北城。
不知所踪……
〈番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