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大怒。
襄王这个老头子说什么“不想争”,鬼才信他。尤其他不为自己说话,却将赵王的功劳摆出来,压踩代王,用意更是再明显不过了。分明是看代王占了上风,想搅浑这滩水。
“襄王兄此言差矣!”代王道,“王兄须知,赵王弟并非以亲王身份领兵,他在北疆,乃是有实职的!”
亲王这个身份,虽可以有几千府兵,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旁的兵权。赵王之所以领兵,是因为年纪很小便去了北疆,从来不躲在王府中耽于安乐,而是放下身段跟着北疆的将领历练。
他渐渐磨砺出了锋芒,并为北疆将领接纳,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后来胡虏压境,北疆统帅意外战死,群龙无首之时,赵王以亲王之尊一边向京城发去急报,一边暂时接管了北疆边军,迎击胡虏。
这一仗打得艰苦,却最终还是赢了。
赵王将军权抓在了手中,他一直自苦,这时候才第一次体会到人生快乐。
他不愿放下这兵权,便买通了张忠。张忠在景顺帝跟前进言,道:“赵王纯孝呢,当年受封离京的时候,就说‘去了北疆,替父皇守土’。”
赵王当年的确说过这个话。这勾起了景顺帝的一些回忆,想起了赵王也曾是自己十分疼爱的一个孩子。
景顺帝孩子太多,能有幸得他疼爱过的便十分难得了。
当时景顺帝身边的道士还不是后来这个蛊惑他以处子心炼丹的道士,但那道士亦已被买通。景顺帝叫了他来问。他道:“夜观天象,北有将星升位,乃国脉长久之相。”
既然是将星不是帝星,那就是臣子,就不是会夺他皇位的需忌惮的人。这样的人替他守土,国脉自然长久。
景顺帝便御笔亲批,将北疆的边防交给了赵王。
只赵王是以实职领兵,非以亲王之身领兵。代王争辩的,是要将赵王的军功只落在实职上,与“亲王”这个身份剥离开。
因一个守土的将帅,原就该为国尽忠的,既是分内事,又凭什么来给“亲王”身份加分。
襄王却道:“话虽这么说,只我们兄弟除了赵王弟,又有谁领了实职,好好为父皇分忧过呢?”
代王便被噎住。
赵王虽不知道襄王为何突然帮他说话,但赵王极恨代王,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当即便道:“襄王兄过誉了。”
襄王摆摆手:“你该当的。”
“今天我看就到这里吧,我这把老腰不行了,估计诸位阁老也差不多。大家都回去冷静一下,明日再议。”襄王站起来,叹道,“进京好几天了,都忙着吵架,还没来得及祭祭我母后,实是不孝。诸位娘娘,王弟们该祭的也祭祭吧。不管怎样,生养我们一场呢。”
景顺帝其人,不仅凉薄而且苛刻。
他身边常伴着青春红颜,然分封出去的皇子上书想将自己的母妃请出宫荣养,他却又不许。
红笔朱批:朕还没死。
皇子们只能作罢。
然深宫何其寂寞,年轻新宠过了二十岁便都很难再见到老皇帝的面了,何况那些孩子都长大去了封地的老妃子们。
岁月磋磨着生命。从前有孩子在身边还能慰藉一二,等孩子去了遥远之地,此生都可能再也见不到之后,皇子们的母妃们,都将生命消磨在了深深宫闱里。
襄王漫不经心地瞥了赵王一眼。
赵王眼中,果然闪过痛色。
第73章
赵王曾三次上书,想要接他的母亲出宫荣养。直到李庶人在冷宫郁郁而终。可知道赵王是个纯孝之人。永平说,若大家都祭其母,赵王必会前往冷宫,庶人香消玉殒之地。
他说:这是第一步。
代王其人,心胸狭小,睚眦必报。一件小事能记恨许多年,伺机报复回去。永平说,当年赵王曾狠狠揍过他,此事他记恨多年。若知道赵王前往冷宫吊唁,以他记仇又刻薄的性子,使其近人煽动,必能说动他往冷宫去看赵王笑话。
他说:这是第二步。
他又说:第三步简单,我们伪装是赵王的人,伏击代王。
自然不能真的杀死代王。否则“杀死代王”的帽子一旦扣在了赵王的头上,赵王辩无可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干脆杀上大位。
赵王所统,乃是北疆精锐,若尽出,湖广承平已久,卫军绝不是边军之敌。不可将赵王逼到绝处。
他说:还有第四步……
待全说完,他道:这事中,最关键的便是,襄王府,一定要看起来干干净净。
襄王府必须不能对任何宗室兄弟动刀兵,只能以嫡以长为尊,站稳大义的名分。
待那青年都说完,殿中很是静了片刻,能清晰地听到众人的呼吸声。许久,襄王才道:“正是。”
他问:“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青年垂首:“小人,永平。”
“哦,永平。站起来说话。”襄王问,“你怎地对代王、赵王都了如指掌?”
霍决道:“这几日小人没做别的,全部时间都用来打探消息。”
襄王不信:“这等消息,找什么人打探?”
这其中最关键的信息,还不是赵王上书求景顺帝放亲娘出宫,而是“赵王纯孝”、“代王记仇又刻薄”。这必得是对一个人不说十分了解,也得了解个八九分,才能做出的判断总结。
霍决抬眼:“找了昔日贴身伺候先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