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姝跟着宴夫人又去看了一回,孩子在奶娘怀里啼哭,靴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失了神。
俞姝于心不忍,可又怎么同孩子说出真相?
待她回了浅雨汀,丫鬟问她要不要去冷武阁,俞姝便摇了头。
两个丫鬟不明白。明明昨日,姨娘洗脱罪名离开密牢,还是五爷亲自抱出来的,两人彼时形影不离,好生亲密。
怎么只眨眼的工夫,姨娘神色冷淡,而五爷也一日都没过来了。
就在两个丫鬟以为五爷今日不会出现的时候,男人来了。
彼时俞姝在廊下,将伤势渐愈的山雀放出笼子,但这鸟儿不知怎地,竟没飞走,俞姝赶了赶它,它往外飞了一圈又回来了。
俞姝皱眉。
她还想要赶一赶它,用小棒敲了敲笼子,男人从旁走了过来。
“天这么冷,它飞走了未必能活命了,阿姝别赶它了。”
俞姝在这话里,放下了手中的小棒,转身跟他行礼。
这礼数规矩地挑不出任何毛病,“五爷安。”
五爷在这三个字里顿了一顿,俞姝已经转身摸索着进了房中。
五爷跟着她走了进去,俞姝在房中双手摸着前行。
过博古架的时候,手竟然从博古架中穿了过去。
她没摸到东西,自然以为那是无碍的,抬脚就要走过去,下一息就会碰到架子上面。
五爷瞧得心下一跳,大步上前,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牵过了她的手。
“小心碰着。”
两人之间陡然拉近,呼吸交错之间,五爷看住了俞姝,他有一瞬想说什么,但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俞姝推开了他。
“多谢五爷。”
她越发规矩客气,五爷看着她这般模样,同刚来到定国公府时的冷淡疏离,几乎如出一辙,甚至,更加冷漠许多。
五爷心下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他知道她在生气。
在她心里,他眼下就是个冷情狠厉的怪物,连自己左膀右臂的兄弟,都能当机立断地杀死……
那天雪地里,穆行州问他要不要说给她,他摇了头。
若是没有那晚在书房的谈话,他或许可以说给她。
但现在不成了。
她那些想法本就十分危险,若是再告诉她真相,岂不是助长她对朝廷不以为意的情绪?
如今这天下,还是朝廷的天下。
王朝延续至今百余年,一旦颠覆,势必天下大乱,到时候就不是四王造反这么简单了。
也许整个大好河山,都会笼罩于炮火之下。
届时,百姓只会更加流离失所,没有一天安泰日子好过。
眼下虽然难些,但等他将四王逐个击破,皇帝渐渐年长能打理朝政,也就好了。
他叹气,看着她离了他,慢慢在房中行走。
俞姝坐到了床边,低头收拾床边的东西,只当他不存在。
五爷看着,心头发闷,他没办法,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
俞姝隐隐听到翻书的声音,她想,她一个眼盲的人,怎么看书?
她闹不清他的想法,却听男人低低开口。
“赵氏王朝是由太祖一人一马打天下开始的。太祖建大业伊始,整个天下都在外祖的铁骑之下,外族将天下三分,一边奴役着百姓,一边相互开战,百姓在你来我往的连年征战中人数锐减,待太祖带兵起意,天下人口已不足鼎盛时期的二分之一。
彼时太祖单枪匹马,挑旗而起,身边跟随的第一人,便是詹氏祖先。詹氏一族在外祖的铁骑下,族人损伤殆尽,只有这放手一搏,或能为剩下的妇孺挣得一个安稳日子……”
俞姝低头收拾着床边衣物,手顿了顿。
她没想到男人既没有训斥,也非是劝诫,竟然拿了不知什么的书,在她耳边念了起来。
俞姝皱眉“看”过去,细听他念了几句,竟是王朝的开国往事,是詹氏祖先追随太祖打天下之历程。
他语速不紧不慢,念着书上所写,将尘封于历史长河的往事缓缓道来。
他似乎察觉她“看”了过去,书念得越发认真了。
“……百姓听闻太祖治军严明,无不主动奉上米粮,只盼这支军队能将外祖赶出属于他们的天下,还这天下一个太平。太祖那时便立志,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便是一生所求。”
男人书读到这里,顿了一顿,看向一旁的俞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