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初入江湖,未杀一人,不仅刀口无血,整个人也缺乏一个杀手该有的煞气。
她所在的刺杀团全军覆没,因此除了她的主人之外,这世上已再无他人知道她是一个杀手。
但最重要的是,挽风有完美的能近身小女皇的身世。
她原本是书香门第之女,只因当年家中无辜卷入朝堂争斗被发配流放。新皇登基,便有人旧事重提为她家翻了案。
虽已翻案,但她家满门一百五十几口,如今只剩她一人。
她本就对那庙堂心存怨恨,复得荣光,也难以抵消常年盘踞于心头的怨恨。
所以,她是那些想要推翻荀溯想要推翻小女皇之人最好的刀。她无所顾虑,满心怨愤,刀尖向前,绝不回头。
挽风很顺利的通过了筛选,进入了皇城。
她进入皇城之后,成为了最低等的负责洒扫的宫女。
她负责洒扫,连洒扫的地方都是离小女皇最远的地方。每日晨鼓钟响,她便跟着小姐妹们在各处太妃处打扫。
按照规矩,这些服侍过先帝的老人是不应该留在这宫里的,能留在宫里荣养的唯一一个人只能是现在的皇太后。
按照规矩,这些太妃们有一多半应该追随先帝而去,而另一小半将会送去佛寺,青灯礼佛一辈子。
小女皇却似乎十分的宽宥,不仅允许人留在宫里,一应吃穿用度都还是好的。
这事情荀相也没管。
荀相一向不管这些个小事。
挽风认真努力的做着自己的工作,等待着属于她的机会。
很快,她便得到了机会。
与小女皇一母同胞的小皇子生了怪病,连日高烧不退,御医们束手无策。
挽风便在皇太后的大殿外磕头求见,等头终于磕破了,她也终于得到了面见皇太后的机会。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国度权力顶端的所有人。
有荀溯,有小女皇,有皇太后,还有皇太后的母家,户部尚书左思源左大人,她的主人。
她确实有办法医治小皇子的怪病,因为这场怪病本来就是左大人给她的机会。
她谎称当年流放途中,家中数口人曾染上过怪病,她也是染病者之一。那怪病的情况跟小皇子一般,初时只觉得四肢酸痛,到后来便开始每夜每夜的高烧不退。
被称为怪病,是因为那高烧只在半夜发作,到了旭日东升之时,人便顷刻间无事。待至半夜又开始循环往复。
这么过了半个月后,便开始整日整日的高烧不退,而后她的家人们便开始一个一个的死去。
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最终走到了流放地,碰见了当地的巫医。
巫医给她配了一副极其简单的药,一剂下肚,药到病除。
左思源左大人沉眉肃目道:“要是你一剂下肚不能药到病除,你今天便只能交待在这里了。可还敢试?”
挽风五体投地道:“敢试。”
一剂下肚,药到病除,她便成为了小皇子身边伺候的贴身宫人。
小皇子不过两岁的年龄,正是调皮的时候,她便跟着小皇子上上下下的跑,将这皇城跑了个遍。
因为皇太后总脸色肃穆,规矩又太多,小皇子一般不往她那处跑,他一般都会往小女皇那儿去。
他虽然小,但非常会看脸色,跑去之前先会着挽风去瞧瞧荀相在不在,皇姐是不是在忙,此刻去皇姐能否有闲暇搭理他一二。
因为小皇子的关系,挽风便开始有了很多的机会接近小女皇。
很多很多的机会,包括夜半小女皇哄睡小皇子后,招招手让她近身过来将小皇子抱走时。
挽风步步上前,挽手捏住了藏在袖中的那把刀。
小女皇恍然不觉,仍轻轻拍抚着躺在她膝上的小皇子。小皇子咂咂嘴,转了个身,轻轻的笑着咧开了嘴,小女皇便就着那角度去拍她这小弟弟的背。
同样是孩子,小女皇也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此刻慈和的目光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慈爱。
这是与她年龄格格不入的气质,不太像是长姐,更像是一位母亲。
挽风愣了一秒。
她想起了她久未想起的亲人们。她的长姐,她的哥哥,她的母亲,还有她那须发皆白的太奶奶。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因此就算是流配之路千难万苦,她依然得到了家人力所能及的最好对待。
新皇的寝宫里,薄纱帘随着窗外的凉风轻轻的飘扬,她看着面前那抚慰着弟弟的小女孩发了呆。
一个合格的刺客,接下任务便当不问因由,尽全力执行。
但此刻,她忽然有了一些疑惑,一些不应当属于刺客挽风的疑惑。
为什么她需要刺杀小女皇?为什么?
她只是一个孩子,继位时日虽短,但并无错处。
她虽是一个孩子,但她每日都在努力的学习如何勤政爱民,努力的学习着明君应该有的样子。
即使很忙很忙,她仍会笑眯眯的对待来找自己的小皇子,仍会在睡前腾出时间来轻轻的抚慰着这个虽然一母同胞但却是她最大敌人的弟弟。
小女皇其实很清楚,有许多许多的人认为她那两岁的弟弟如果能继承大业,一定会比她更正统,更合理,更能受百官敬仰天下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