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出了岔子。
柴皇后中途醒了。
赵徵脱下披风裹住母亲,紧了紧手臂,飞快按原路折返。
他们速度很快,因为内宫不会有过多的男性护卫,现在这些人绝大部分都被引到另一边的药王殿了。
外围和行宫之外才是需要格外注意的。
戍卫很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从飞鹰营抽掉出来的皇帝亲信精兵。
普通兵卒赵徵并不需要过分在意,他留意的是奉皇帝之命留下守卫行宫的明暗二卫。
暗线和柴义开路,陈达殿后,夏水夏柚一左一右,很快就抵达外围。
离得远远,赵徵就察觉了正巡逻过来的一队明卫,他打了个手势,一行人立即换了个方向!
皇帝守卫很森严,但到底行宫很大,人一多,只有足够的时间和耐性,总能找到空子的。暗部和夏水他们准备了四五条备用路线,一条不顺,立即就找下一条,这样层层配合掩护,赵徵很快就出了行宫。
只要再顺利离开行宫范围的这几里地,就成功脱身了!
赵徵借着夜色,一退而后往前急掠闪进有林木遮掩的地方,不料刚出了行宫,柴皇后就醒过来了。
她只是心神巨震晕厥,又没伤没病,被颠簸了一下,人就幽幽醒转。
“二郎!”
她怔怔的,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行宫之外!柴皇后忽然想起什么,一惊,喊了赵徵一声,赵徵没停,她愈发焦灼,开始挣扎了起来。
他们已经走到林木的暗影后,柴皇后挣扎着硬跳下了地,赵徵手一松,猝然色变。
他面色完全变了,深褐的眼珠子在阴影下黝黑一片,像两个黑沉沉的旋涡。
柴皇后一醒他马上就发现了,可柴皇后一发现自己离开行宫就剧烈挣扎了起来。
幽冷的月光,黑魆魆的夜色,赵徵表情变得极其僵硬,“……你还想跟着他?”
声音不高,却顷刻山雨欲来,熟悉他的柴义陈达后脊的汗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两人仿佛能嗅到赵徵骨子里溢透出的血腥味。
两人心里急得很,再往前一里多估计就离开行宫范围了,但前方林木稀疏,柴皇后挣扎激烈这样很容易暴露的。
夏水夏柚焦急左顾右盼,柴义一侧耳,他内家功夫深厚,一侧耳,却仿佛听见后方行宫骚动声。
不好,柴义一掠掉头回去了,行宫可能发现柴皇后不见了。
“不,不是!”
儿子勃然色变,柴皇后慌忙摆手摇头,“不是,不是的徵儿!”
她泪流满面,拼命否认,真不是这样的!
今晚的一切太震撼了,她脑海里一片混乱,儿子说,后夫杀了前夫,赵元泰杀了表哥,还有大儿子,柴皇后不敢置信,晴天霹雳。
她腿都软了,脑海乱哄哄根本理不清。
其实赵元泰从前给她的印象不是这样的人,但柴皇后也没想过儿子骗她,她真不是因为赵元泰,“不是的,不是他!”
柴皇后被赵徵阴翳的目光蛰了一下,她惊慌不已,连连否认,但她还是鼓足勇气,颤抖着唇:“……还有三郎?”
她走了,那三郎怎么办啊?
一想起才刚刚满月还在吃奶的小儿子,柴皇后就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
她不能走的。
她走了,剩下小儿子一个人在,他还能活吗?
不管哪个当他的养母,都必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柴皇后柔弱归柔弱,但她不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些年皇帝唯独眷顾长秋宫,后宫那些妃嫔恨毒了她。
要一个小婴孩夭折,实在是太容易了!
柴皇后想起偏殿里的小儿子,忍不住回过头望了一眼,她留下未必有用,可能结果也不过一起倾辄零落,可她是母亲,总会想护着他的。
赵徵眉目带着一种冰冷的阴鸷:“……你为了那个小崽子,不要我了?”
“不,不是!”
柴皇后泪如雨下,慌忙摇头:“不是这样的,……只是他还小,母后总不能扔了他……”
她呜咽着,眼泪婆娑,眼前是已经长大成人的次子,赵徵眉峰凌厉,肩宽背阔,已然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能保护好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可三郎还没有。
柴皇后清楚看见儿子提及小儿子时眉目间那种极度厌憎之色,她现今仅有的两个骨肉,登时心脏一阵绞痛,窒息般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这种憎恨,也绝了她恳求儿子回头救出小儿子的心思,让她心念变得坚定起来。
“……徵儿,徵儿,是母后不好,是母后不对。可,可三郎还太小,我走了他就活不下去了!他才刚出生,眼睛才张开没有多久,他甚至没有见过阳光,……”
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啊!
她生了他,哪怕是死,也该让她护着他死才是。
“日后万一……你不必管我,你和你舅舅都不必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