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我缓步走入瑶池,只露一双眼睛,挟嫌地看遍了在场的每一个。
我要让我这双怨恨的眼成为她们的噩梦,最后才慢慢没入水中。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很久之前。
我又过回了瑶池中周而复始,一成不变的沉闷生活。
昆仑的仙娥每日来给我喂食,面带嫌恶,却又不得不做。
我就像是被养在瑶池中的灵宠,无人在意,可有可无。
转眼十多日便过去了,我终日在瑶池中游荡,神思恍惚,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否离开过这个地方。
天宫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场梦?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来给我投喂的仙娥说:“听说抓住了。”
“什么抓住了?”另一仙娥有些莫名其妙。
“还能是什么?就是那个腾蛇,”仙娥小声说道:“玄女娘娘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呢,听说这次伤及了元神,没这么快能好,短则几年,长则可能要上百上千年,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王母娘娘都急疯了。”
“哦听说经过上次的事,王母娘娘越发小心了,一直贴身照顾着,就怕再出什么闪失,每日衣不解带,不眠不休,日日住在玄女宫中,也不回昆仑山。”
“那怎么成,王母娘娘可是昆仑山的主神,山中禁制都是由她的神力维系的,若总不在,这边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呸,还不是拜这个小畜生所赐。”仙娥朝着瑶池啐道。
“姐姐也别生气,都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也只能做好份内之事。”
两个仙娥甩下手里的米糠,便匆匆离开了,待她们走后,我浮上水面,吃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
呸,又是馊的。
我顾不得生气,脑子里全是刚刚二人的对话。
她们说腾蛇被抓了。
被抓了.
这不是梦,我确实拜了玄女为师,去天神院求学,而后通过琯考进入武神宫,又因平定祟乱而受天帝嘉奖
而玄女师父也确确实实在东荒受了伤,腾蛇失踪,被怀疑与鲛人族有勾连,暗中偷袭我师父,打开了雨师国的国门.
此刻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必须离开瑶池。
师父清醒时曾嘱咐我,让我一定要帮腾蛇,我自然是明白她与腾蛇的情谊的,既然答应了,说什么也得把腾蛇救出来。
我感到身上鳞甲在微微振动。
这一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若龙鳞甲一直穿在自己身上,那为什么以前不出现,近来却忽然与我有了感应。
难道是我跟着巫神修炼妖族元神的缘故?
既然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就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再说了,我要还呆在这个地方,早晚也会被这群刻薄的小仙饿死。
有鳞甲在身,逃离水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我只需小心避开昆仑山的耳目。
尤其离开昆仑的路,必须要横穿蟠桃园,路过烟落居,园中常有仙娥值守,很多时候蕊芝都会亲自巡视。
“姑姑,检查过了昨天没有给蟠桃园除虫,有十七棵果树受虫害。”我走了一会儿,便听到碧莲的声音传来。
我藏身蟠桃树后,远远望去,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把戒尺,正耀武扬威地要惩戒一个新来的仙娥。
“昨日不是你当值吗?为什么不除虫?”蕊芝开口问道。
那仙娥跪在地上,胆怯瑟缩,结结巴巴道:“那那虫子.太恶心了”
蟠桃树会生两种虫,一种叫食心虫,专吃果实,小小一只,色白,跟蚕一样蠕动,尤在丰收之际泛滥,若是放任不管,犯了虫害,望过去整棵树都是白的,钻到蟠桃里能把果核都给嚼了。
还有一种叫桃蛀螟,这种虫要稍大一些,有翅膀,长得大的能有人手指粗,颜色跟树杈子差不多,这种虫不挑食,叶子,树干,,果实什么都吃,所以几乎一年四季都有,收翼趴在树上时根本不易察觉,突然张开翅膀能吓人一跳,确实恶心。
蕊芝捂额,一脸“一届不如一届”的无奈。
“你不是银杏树成的精吗?还会怕虫?”碧莲不客气道。
仙娥伶牙俐齿:“我们银杏可不长虫。”
这时,我感到手上有什么东西爬过,低头一看手边的树杈居然动了,可能是察觉我发现了它,桃蛀螟张开翅膀想飞走,惊得我一缩手,差点没叫出声来。
树叶沙沙作响,蕊芝和碧莲同时发现桃林中的动静。
碧莲打发露茶来林中检查,我屏息静气,恨不能与这蟠桃树融为一体,情急之下,忽然想到可以引鸟雀来分散露茶的注意力。
那边,碧莲继续呵叱道:“哼,怕虫你来我们蟠桃园做什么?”
银杏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听说昆仑山山明水秀,乃是福地洞天,与我的木灵精元有益,我就来啦,”她撇嘴,小声道:“谁知是来做苦力的。”
接着又话里有话,不阴不阳地说了句:“碧莲姐姐又不干这些,哪里知道干活的辛苦。”
“我偷懒是我不对,可我怎么知道这大冬天的虫害都不停歇.”银杏说着,还委屈上了。
这时,露茶从林中走出来。
碧莲被怼急了,拉不下脸,又说不过银杏,只好转而问露茶:“林中可有什么异常?”
露茶摇摇头:“只是几只鸟雀在争食罢了。”
“真的吗?我看着那树枝晃得厉害。”
露茶没在意,只说:“可能是风吧。”
银杏插嘴道:“碧莲姐姐可真是惯会使唤人的,有没有异常,姐姐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事儿又不做,交给人做又不放心,可真难伺候。”
“你说什么?”碧莲再也忍不下去了,抬手就要给银杏一巴掌:“你做错事,还敢顶嘴。”
没想到银杏居然一把抓住碧莲的胳膊,还顺势站了起来,甩手道:“我在下界,也是长在灵山中寺庙前,受香火供奉,为山中精灵朝觐的,这里除了蕊芝姑姑,大家位阶相同,都是在这蟠桃园做事的,谁又比谁高贵?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犯了错,我认,我下次不会了,你凭什么狗仗人势教训人?”
“你”碧莲气得不清,要不是露茶拉着只怕是要冲上去揪银杏头发了:“你说谁是狗?你说谁?!”
那银杏根本不怕,白眼一翻:“谁仗势欺人,谁就是狗咯。”
我心里笑笑,了不起,了不起,碧莲这是遇上硬茬了。
忽然就有些羡慕银杏,想当年我要是有她这么勇,也不会平白忍气吞声,憋屈这么多年了。
我收回飘远的思绪,想趁她们正闹着,使个潜踪术,闪身到蟠桃园门口的假山后面,然后再伺机逃出去,没想到途中没踩稳,踏了个空,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我反应快,在落地之前瞬移走了。
碧莲银杏吵得不可开交,露茶忙着劝架,都没注意到这边。
但在那一瞬间,蕊芝却回了头。
她最终还是发现我了。
我发誓有一刹那,她甚至与我四目相对。
但蕊芝却像没看见似的,转身训斥:“闹够了没有!还不快去拿除虫的药水来喷洒,干不完今天都不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