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明不详不是在跟自己辩论,是在说服自己承认他不是坏人?
又或者,现在明不详正在吹口哨?
李景风觉得明不详的话没道理,但他欠明不详太多,犹豫再三还是放开初衷,叹道:“你再害人,我不会放过你。”
“我之前害的人是臭狼,现在害的是马匪。”明不详道,“上一次还是你拜托我害人的。”
李景风脸一红,顿时词穷,突然想到明不详留在这该不会是在等自己吧?罢了,还是少跟他纠缠为妙。
李景风正要起身,明不详忽道:“我要去找杨兄弟。”李景风动作一滞,问:“你找杨兄弟做什么?”
黑暗中,他望见明不详清澈的双眼正牢牢盯着自己,听见明不详说:“我想知道,他会听到什么声音。”
“啪!”李景风猛然踢翻身前火堆,火光四溅。
灭了火,才有胜算。
几乎同时,明不详也抬脚,踢的不是火堆,是脚下的泥巴,碎石夹着泥沙泼向李景风双眼。电光石火间,明不详作出了最巧妙的反击,你遮我视线,我遮你双眼,同样失明,对能记住周围地形的明不详更有利。
或许这对所有人都有用,但唯独对李景风无用,李景风虽没看清明不详起脚瞬间,却能看清扑面而来的泥沙。他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应付,闭眼,拔剑,剑光就着雄浑力道劈出,破风有声。
明不详的不思议也从袖中飞出,铁链缠上初衷,明不详后撤同时奋力一拉。
拉空了?
本应缠住初衷顺势拉扯的不思议却像套上根木棍,没有任何抵抗力道,这一拉只将李景风拉至身前,松垮垮的铁链没能缠住对方兵器,李景风轻易抽剑,使出暮色缀鳞甲。
剑光在眼前炸开,明不详将不思议抖成盘龙护在身前,剑光与盘龙交缠出十数点火光,每一剑都力道雄沉。
李景风不让明不详有脱身机会,向前跨步,左足一弹,身子利箭般射向明不详,剑挽狂,开重瓣。
散落的柴火还有余光,黑暗还没完全降临,在摆脱李景风之前隐入黑暗对自己反而不利,明不详判断还不是抽身时机。他急退到一棵大树旁,不思议旋转摆动,转出个前宽后窄的倒锥。在李景风突破前,明不详向右飘去,李景风这一剑抵上大树,连树皮都没戳穿,回身一掌拍向明不详后背。明不详抽回不思议,扭身拍了记大般若掌,两掌交接,只觉前臂剧震,几乎酸麻。
已经把掌练到这么好了吗?
李景风也皱起眉头,左臂软垂,即便靠着洗髓经与掌的超凡适性,这一掌他也没占到便宜。但他还有办法,挥剑劈下。
明不详举不思议一格,兵器交接瞬间,明不详感觉自己架空了。
没有架空,就在一格之力将尽时,一股大力猛然压下,突如其来的强横力道并不是单纯的直劈,而是带着右偏之力,像斜劈一般,明不详被带得身子向右一歪。
李景风再度挥剑砍来,失了身形的明不详只能以不思议格挡,同样先是虚软,紧接着被带得向左一颠,这一颠比刚才更大步。
明不详察觉自己正失去平衡。
失去平衡在对战中比被对手中宫直进还危险,一旦失衡,就无法顺畅出招应招,面对接连的攻击只会逐渐陷入泥淖。
这忽轻忽重的古怪剑法能让接招的人失去重心……
周围的景色更暗,意想不到的奇招让明不详陷入不可挽回的劣势。只一息之间,明不详就已作出判断,火势一尽,自己面对李景风便不再有胜算,最佳的脱身之法是趁着还有火光,杀了李景风,否则自己就会死。
李景风第三剑刺来,明不详无法闪避,只能再架,又被带得向右颠出两步,几乎摔倒。
再两剑,再两剑自己就脱不了身。一直让别人选择的明不详这时要作出选择,杀李景风,或者被杀。
再两剑,李景风觉得自己能缠住明不详,黑暗中,他有机会打败明不详。
第四剑正要劈来,明不详左足用力顿地,身子轻飘飘在半空中打横,猛然一个回旋,从匪夷所思的方位踢向李景风。这一脚不会踢断李景风颈骨,他不会死,但肩骨碎裂会让他功力大减。
李景风举臂欲挡,但刚才对掌的左手还未恢复,“砰”的一声,这记如影随形脚正中他左肩颈处,却如撞上层厚实皮革,并没有造成预期中的重创。
浑元真炁!
李景风咬牙忍住剧痛,右手初衷刺出,身在半空中的明不详不得不挡。厚实的长剑架上不思议,向右一压,明不详双脚落地,被带得连颠三步才稳住身子,上半身向右倾倒,已彻底失去重心。
火光将灭,黑暗即将来临,李景风长啸一声,正要出剑,明不详嘬起了嘴。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声低吼,风声劲急,小乖猛地扑向李景风。李景风吃了一惊,劲随心起,浑元真炁护住背部。狼爪嵌入肉里,他将小乖甩开,挺剑再刺,动作利落,没有丝毫拖延,却已慢了一个呼吸。
这就是明不详要的空档,他身子趁势向前扑倒,双手撑地,右脚向后踢出,正中李景风左腿。
仍是如中坚石,但这正是明不详想要的。伤李景风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踩”,不硬怎么踩得住?明不详膝盖一弯,踩在李景风大腿上蹬出,如平地施展轻功般,眨眼间已窜出三丈开外。
最后一点火消失在夜色中,李景风目送着明不详离开。他看得见,但没有追,他的浑元真炁终究还不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大腿剧疼。就算大腿不疼,他的轻功也追不上明不详。
他没去想明不详怎么在黑夜中如履平地的,这附近的地形估计明不详早就熟悉了,哪处有树哪处有石头说不定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景风抚着大腿与左肩,懊恼于错失了最好的机会。明不详已知道他的剑法,下次见面就有了提防,只怕无法再占到优势。
他更担心那个一年多来不知下落的杨衍。
他转过头,小乖愣愣地望着他,全没了方才的凶性。他本想休息片刻再下山,又看到火光渐近。
郭三槐扛着锄头提着火把,跟个巡山老人似的上了山,发现李景风,喊道:“李兄弟在这做什么呢?”
李景风摇摇头:“没事。郭爷怎么上山了?”
“我听茅爷说你巡山,这么晚还没回来,就来看看。脖子怎么了,跟人动手了?”
“扭着了,没事。”
郭三槐显然不信,但也没问,望向趴在一旁的小乖:“甘冒那头吃人的狼?”
李景风点点头:“我想你能驯服它。”
郭三槐上前一步,锄头一挥,那只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颗狼头已滚出老远。
“我没法驯服它。吃过人的狼,就算现在不吃,饿极了也会攻击人。这畜生坏了,一时温顺只是还没饿而已。”郭三槐扛起锄头,“禽兽就是禽兽,就算是甘冒喂它吃的,只要吃过一口人肉,这狼就不能活。”
李景风默然不语。
每个人都只能听见自己想听见的声音,那么郭爷呢,他又会听见什么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