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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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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晦明不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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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通知希利德格,如果我找得着他。”独臂人道,“你得照顾自己。回去的路上有流民,你回不去,路的另一边通往圣山,沿途有村落,但也可能有流民,一样危险。你留在这,尽量多烤些马肉,晚上要生火取暖,我把马留给你,若是两天后没人来接你,你自己回奈布巴都去。”

谢云襟问:“你没有马怎么翻山?”

独臂人笑道:“我会武功啊。轻功虽没马力持久,有些地方反比马匹方便。山上地形我们都不清楚,遇到障碍我能一跃而过,马可不行,还不如留给你。”

谢云襟点点头:“要是我们都平安,回到巴都我一定替你求情。”

独臂人摸摸谢云襟的头,无奈笑道:“好孩子。”

正说话间,独臂人忽地脸色一变,侧耳倾听片刻,扑灭火堆,道,“安静!”说着一把捞起谢云襟。两人奔到树林深处一处岩石旁,谢云襟不明所以,抬头去望,独臂人忙将他头按低,谢云襟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没多久,一骑来到。那人伏在马上,来到火堆旁,颤巍巍翻身下马,脚步蹒跚,走到火堆边伸手摸了摸,又伏在马尸边。谢云襟不明所以,想了会才知道他在喝马血,之后又取了马肉大嚼特嚼,接着重新生火。

等火光亮起,谢云襟才确认这人是谁——金夫子,他竟能从流民手中逃脱?

金夫子起了火,喘了口气,忽地想到什么,起身左右张望,高声喊道:“云儿!云儿!”谢云襟哪敢出声。

独臂人低声担忧道:“不好,马匹跟食物都留在那。现在只能希望他快些走,别发现咱们。”

金夫子点了火把在周围照着,往两人藏身方向走来,喊道:“云儿,别躲了,爹知道你在附近!”

谢云襟见独臂人狐疑地看向自己,紧紧抓着独臂人空荡荡的袖子,死命摇头。

“云儿,我知道你在这!别躲了,出来吧,爹跟你赔罪!”金夫子的声音有些虚弱,步伐虚浮,谢云襟探头偷望,只见金夫子浑身是血,也不知受了多少伤,脸颊上一道伤疤仍在渗血,耳朵也缺了一角。

金夫子走了几步,停下喘气,似乎是伤口疼痛。谢云襟眼眶泛红,忙蹲下用手捂着嘴,忍着不哭出声音。

“云儿,云儿,你出来看看爹啊!”金夫子喊着,“云儿,你看爹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谢云襟想起金夫子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忍不住“呜……”的啜泣出声。金夫子何等警觉,喊道:“我听见啦,云儿!我听见你的声音啦!”说着循声走来。谢云襟怕得全身发抖,紧紧靠着独臂人。

独臂人低声问道:“你真这么怕你养父?”

“找到你啦!”金夫子大喊一声,一张大脸从石后探出,吓得谢云襟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开。独臂人正要拔刀,金夫子挥刀砍来,独臂人忙着地滚开,“锵”的一下,这刀劈在石头上,火星四溅。

“把儿子还我!”金夫子大喝一声,状若疯狂,彷佛把独臂人当成了挟持谢云襟的凶徒。独臂人挥刀应战,两人本是仇人,更无打话,翻翻滚滚斗在一起。独臂人双臂健全时尚且不是金夫子对手,得了恩公刀谱后武艺虽更加精进,毕竟吃了残废的亏,身子平衡进攻防御都有缺陷。但金夫子伤得也着实不轻,加上力战后未经足够休息,体力内力都大打折扣,两人一时斗得旗鼓相当。

谢云襟唯恐两人受伤,放声大喊:“住手!快住手!停下!爹,他是我朋友,他没有恶意!”

独臂人听谢云襟喊停,本要停手,金夫子却连劈三刀,攻势更剧,逼得他险象环生,差点受伤。谢云襟见他危险,忙喊道:“独臂大哥,小心,别走神!”

金夫子听出谢云襟对独臂人有维护之意,怒意更炽,大声道:“这人是来找爹报仇的!云儿放心,爹会保护你!”

金夫子攻势猛恶,独臂人即便想收手也不能,谢云襟见独臂人危急,大声喊道:“他不是来报仇的,他是我朋友!你才是想害我的那一个!”

金夫子怒喝:“云儿,你被他骗了,他是坏人!”

“你才是坏人!我恨你!”谢云襟大声道,“我不是你儿子!金夫子,住手,退下!”

金夫子闻言心神剧荡,独臂人原本落于下风,好容易缓过气来,连环几刀逼退金夫子,喝道:“别打了!”

金夫子精神涣散,虎吼一声:“你骗我儿子,我杀了你!”攻势越发猛恶。

谢云襟知道,金夫子终于疯了,彻彻底底疯了,他再也听不见他不想听的声音,他只想找回儿子,只想要他的儿子。

“金夫子,停手!”谢云襟喊道,“只要你停手,我还认你这个爹!爹,快住手!”

然而金夫子不加理会,对他而言,想永远不失去这个儿子就必须杀掉所有跟谢云襟有所牵连的人,让这孩子永远只能依靠自己。

独臂人知道今日势必得死一个,心中悲愤正无处宣泄,想起因金夫子而断臂,怒忿交加,不仅全神应敌,攻势也不留余地。他胜在体力充沛,劣势则是武功不及金夫子,更断一臂,金夫子强在招式精妙,劣势在全身是伤。两人翻翻滚滚斗了十余招,金夫子终究是杀惯人见惯血的夜榜杀手,脚步一踏身子向右飘去,抓住独臂人左手已失的弱点,刀刀尽往对手左侧杀去,独臂人连连挥刀格挡,金夫子掌击拳打刀劈脚踢,攻势连环不绝。

谢云襟眼看独臂人节节败退,焦急不已,不住开口扰乱金夫子。然而金夫子早已杀红了眼,充耳不闻,眼里满是血丝,直把眼前的独臂人当成了抢走儿子的仇人。

金夫子刀砍右路,独臂人侧身抵挡,金夫子抓着他握力一弱的瞬间使个巧劲压刀,双手握刀向上一翻。这一下他使足劲力,独臂人终究独臂难支,刀子脱手飞起,远远落在地上,金夫子抢上一步挥刀砍他右臂,眼看就要将他另一只手臂斩断,刀势却忽地歪斜无力。原来金夫子伤势本就沉重,失血过多,方才逼独臂人脱刀已使尽全力,一时真力窒碍,刀也就无力歪斜。

独臂人命在旦夕,哪能错过机会?右手抓住金夫子手腕便要逼他脱刀。金夫子缓过气来,左拳连发,拳拳打在独臂人头脸上,独臂人被打得头晕眼,却也知道一松手便要被砍死,飞起左脚踢向金夫子。金夫子抬手格挡,反踢中独臂人小腹,疼得他几乎便要松手。

谢云襟见独臂人败势已定,强提勇气奔上前去,抓着金夫子喊道:“爹,快住手!”金夫子一把将他推开:“云儿,我马上就收拾这个坏人!”抓住空档抓向独臂人咽喉。独臂人扭头侧身闪避,金夫子化爪为拳重重打在独臂人脸上。

独臂人眼看就要死在金夫子手上,谢云襟心中一痛,低头瞥见独臂人的刀就在脚边,忙拾起来。可又能如何?就算拿刀去砍金夫子,金夫子只需一挥手自己就会被夺去刀子,反而被用来杀独臂人。

他举刀架在脖子上,大喊:“爹,再不放手,我就自尽!”

金夫子喊道:“没关系!云儿,别怕,你死了,我杀了他就立时跟上!云儿,我们黄泉再做父子,爹会好好照顾你!”

谢云襟打了个寒颤,难道金夫子竟想……是的,金夫子知道自己就要脱离掌握,只有死了才能“永远照顾”自己。

他不想死,不想死……他脑海中灵光一现,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谢云襟双手握刀,强忍着不颤抖,等独臂人与金夫子站成一线,抓准机会猛地向前冲出。

他不是冲向金夫子,而是借由独臂人遮住金夫子视线,用独臂人当作掩护……

长刀贯穿了独臂人后腰,独臂人发出惨叫,谢云襟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出,双手奋力一送,刀穿透独臂人身体刺入金夫子小腹。

金夫子大声惨叫,但刀不够长,贯穿了独臂人后,只插入金夫子小腹三寸。

还不够致命。

金夫子想要退开,但独臂人紧紧抓着他右手,不顾死活向前一扑,将伸出体外的长刀尽数送入金夫子体内,随即忍着剧痛,靠着最后的勇气信念,还有绝对要救出谢云襟的决心,一扭腰……

金夫子惨叫一声向后摔倒,独臂人也向后倒下。谢云襟一把抱住独臂人,沉重的身体让他几乎承受不住,眼泪止不住地喷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将这句对不起反复念了十数遍,原本灵巧的辩才却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独臂人伸手摸着谢云襟的头:“做得好,你替我报仇了。”他流着泪,“替我……替……奴隶们……报仇……”说完这句,当即断气。

谢云襟嚎啕大哭,紧紧抱着独臂人尸体,他虽只认识他两天,却感觉认识了许久许久。

“云……云儿……”

谢云襟一愣,望向金夫子……金夫子竟还没断气?

“云儿……爹……好痛……好痛……啊……”金夫子起不了身,肠子被割断的疼痛太剧烈,他惨叫呻吟着。

谢云襟想回嘴,但一想到金夫子将死,无数回忆涌上心头……鬼谷殿的嘘寒问暖,为自己做的每一道菜,自己生病时的妥贴照顾……

他想起雪原里金夫子怜爱的眼神,一步步背着自己走出雪原;他想起草原上,他骑牛,金夫子牵着牛走;他想起前往奈布巴都的路上,金夫子打猎,为他缝补衣裳……

但他也忘不了希瑞德与莉卡父女,忘不了图雅与村庄,忘不了身边的独臂人……他恨,但又爱着这个除了没有血缘外,自己真正的父亲。

“云儿,爹好痛……好痛好痛……云儿……帮爹,帮爹……送爹……上路……”割裂内脏的痛苦最是难忍,一时又不会死,金夫子忍受着无边的疼痛折磨,但无力自尽。

谢云襟听着他的惨叫,终究于心不忍,颤抖着手脚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这个“父亲”。

“爹……云儿来帮你了。”他温言软语说着。

天色已经黑了,只有方才被扔下的火把还有点光亮,谢云襟走得磕磕绊绊,险些摔倒。

“云儿……云儿……来……帮爹……呃……啊!”

“爹,您把刀放开,好吗?”谢云襟停下脚步,他看见金夫子虽然濒死,手上仍紧紧握着刀。

“呃啊……”金夫子竭力仰起上身,奋力一掷,刀笔直飞了过来,刀刃朝着谢云襟,谢云襟瞪大了眼。

没有命中,刀擦着谢云襟身边飞过,斜斜插在地上。谢云襟回头,拾起刀,走到金夫子身边。

“云儿……”金夫子道,“爹好爱你……”

“我知道的,爹……”

他割断了金夫子的咽喉,亲手完成了弑父的恶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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