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华山与青城边界互不往来,有些麻烦。”文敬仁道,“请把严三公子尸体交给在下,让在下操办这事,所得尽入青城库房,在下酌收一成费用即可。”
这些事情青城也能做,通常由家人或敌军自行赎回,当然得费些时间。沈玉倾问道:“文公子打算怎么做?”
“青城开个价,我带着严三公子的尸体去跟华山讨价还价。”文敬仁道。
这当口去与华山讨价还价,当真要钱不要命了?
“让本掌想想。”沈玉倾回答。
文敬仁告辞,谢孤白道:“我送文公子去太平阁。”
“舍弟出门游历,一去两年多。”往太平阁的路上,文敬仁问谢孤白,“谢先生也是舍弟的朋友?”
“若善游历,是我与他同行。”谢孤白回答。
“舍弟没提起这件事呢。”文敬仁道,“他离家太突然,留书一封就走了,我也在想,应该是跟着朋友走了。《陇舆山记》被禁,他灰心丧志许久,突然就有了精神,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我都没想到舍弟能认识青城掌门这样的大人物。”
沈未辰在天水被明不详所伤,顾青裳不得已将她送到星宿门养伤,文敬仁从星宿门探听到消息,才知道那日来他家吊祭的姑娘大有来头。
“对了,还没问过,舍弟是怎么认识沈掌门的?”
“两年前,点苍派使者来青城,被夜榜刺杀,若善与我恰和刺客在同一间客栈,身受重嫌。当时掌门尚是世子,奉命调查,还了若善清白,掌门欣赏若善之才,想收为幕僚,因此认识,后来一同出使唐门,若善染病身亡。”
“那舍弟又是怎么与先生认识的?我没听他提起过先生。”
“在天水巧遇,一见如故,相约同游天下。”
“原来如此。”文敬仁道,“刚才当着掌门的面不好说,谢先生,还请看在与舍弟的交情,帮我向沈掌门美言几句。赎换人质的事青城自己也能做,就是繁杂麻烦,我非属两派,反倒公正方便。请掌门定个价,我当尽力完成,利润上可以再谈。”
他说得像是想要借弟弟的交情换来这生意似的,但谢孤白不这样想。
他觉得文敬仁在试探。
“若善与谢某交情深厚,谢某自当尽力。”谢孤白回答。
※
“若善的哥哥来了?”朱门殇把着谢孤白的脉。这几日天气渐寒,这是谢孤白大病初愈后的第一个冬天,得万分小心。
“我猜他怀疑若善的死因。”谢孤白道,“我说若善是病死的。”
朱门殇默然半晌,总不能说沈庸辞因为勾结蛮族,毒死了文若善吧?难道得说是唐门下的手?
“他只是个商人,也不是富可敌国那种。”朱门殇道,“他还想替他弟报仇?”
怕的就是他真想。
“你本事这么大,想办法瞒着他吧。”朱门殇道,“严四莫名其妙死在唐门,不也到现在都没人知道谁杀的?”
“今天别急着回去。”谢孤白道,“二弟办了宴席,咱们几个聚聚。”
“总算要把事情说清楚了?景风那身武功哪学来的?”朱门殇道,“还有你手臂上那个烙印哪来的。”
谢孤白一愣。
“我没瞎。”朱门殇挥手,“别当我是傻的。”
朱门殇离开长生殿,反正要等晚宴,不如去找李景风叙叙旧,顺便看那顽劣难教的孩子是个什么样。
他搭着软轿来到长生殿门口,远远瞧见两个人影,连忙喊停,把人打发走,自己偷偷摸摸走近,原来是魏袭侯与顾青裳正在说话。这小子,打离开汉中后,时不时就去找顾青裳闲聊,却也不是每日去,隔三差五有一搭没一搭的。
朱门殇把浓眉一挑,闪躲着靠近,只听顾青裳道:“怎地送这礼物?”探头去看,果然见顾青裳手上拿着件衣服,隐隐闪着金光。
“给姑娘防身用的。”魏袭侯道,“金丝甲衣算不上好防护,不过轻软,罩在皮甲下更能防刀剑。朱大夫不跟咱们去黔南,你得多些防护才好。”
果然是下了血本,朱门殇想,不知这甲衣多少银两?看来这魏袭侯家底也是有的。
“我是问为什么送我。”顾青裳抬头。
“战场凶险,上战场的姑娘不多。”
这说法不行,顾青裳可不爱听,朱门殇摸着下巴。
“所以?怕姑娘家伤着了,得照顾着?”
瞧,果然惹恼顾大小姐了吧?
“我没去过衡山,没见过多少女弟子上战场。”魏袭侯犹豫半晌,“我只是觉得顾姑娘在战场上的样子很好看。”
说这话前还懂得先装模作样,假装难以启齿。
顾青裳笑道:“这是调戏我呢?”
魏袭侯道:“大小姐说你意在继承李掌门衣钵,魏某不敢有这想望,我就是留个后路,要是我在青城不得志,还得请顾掌门收留,若是顾姑娘不得志——”
“你要收留我吗?”顾青裳问。
魏袭侯耸耸肩:“到时顾姑娘别嫌弃魏某老就好。”
顾青裳噗哧一笑,掩嘴道:“你挺会说,肯定跟不少姑娘说过。”
“胭脂水粉我送过不少姑娘,送甲衣的,姑娘独一份。”魏袭侯道。
顾青裳笑道:“可惜我不打算嫁人,要是不得志,就回书院教书带孩子。我书院也简单,教姑娘们第一件事就是得自立,别想倚仗男人,教男孩子第一件事就是别骗姑娘,在我书院这算欺师灭祖,得遭雷劈。”
朱门殇掩嘴忍笑。过了会,只听魏袭侯道:“姑娘的意思魏某明白了。那件甲衣能还我吗?挺贵的。”
朱门殇憋得要吐血了。
顾青裳捂着嘴不住笑:“你好意思?我就不还了怎地?”
魏袭侯笑道:“姑娘是真笑了,那这甲衣也值得。行吧,魏某告退。战场上姑娘别记恨,见着我危险还得来救命。”
顾青裳笑道:“同为战友,那是必然。”
等顾青裳离去,魏袭侯喊道:“朱大夫出来吧,老远就听见你笑了!”
朱门殇忍俊不住,上前拍拍他肩膀:“行,耍到这地步还来个回马枪,勾着不肯放呢。”
“撒网也不是回回有。”魏袭侯耸耸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我书读得不多,也知道不该这样用。”
“过两日便要进兵。”魏袭侯道,“朱大夫赏脸陪我喝一杯吗?”
“今晚有事。”朱门殇道,“这酒寄下,等你凯旋,咱们在衡山喝。”
※
这场家宴只有沈玉倾兄妹、谢孤白、李景风、朱门殇、顾青裳入席,这是他们相隔一年多后再次同席,上一回还是在武当。沈未辰邀请夏厉君,但夏厉君认为主从有别,不肯入席,即便沈未辰把她当朋友,她也谨守本分。
沈玉倾兄妹仍在服孝,众人便不喝酒。沈玉倾问了汉中战事,朱门殇把谢孤白奚落一阵,顾青裳也谢了沈玉倾相助之恩。散席后,沈未辰让夏厉君送顾青裳回房,之后沈玉倾屏退左右,命守卫将宴席厅紧密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们有许多疑惑等着谢孤白回答。
谢孤白沉吟半晌,道:“这不是一个晚上能说完的故事,三弟,从你开始说起。”
李景风点头,他知道与谢孤白相关的一切都与那山洞有关,而这只有谢孤白自己能解释清楚。
他们此时都知道,自己或许会听到很多惊人的秘密。但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听到的秘密原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多。
甚至太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