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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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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冤家路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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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弟子也没冲过来的意图,或许有同样的考虑,许久后,领头那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捻捻胡须,微笑着比个请,示意他们先行。

老汤饼轻轻策马:“走!”

老汤饼走得慢,青城的队伍就慢,老汤饼走得快,青城的队伍就快,因着路况不同,忽近忽远跟着,远时不见踪影,最近也差个二十来丈。

张寒一行人都在戒备,他们要注意头顶,又要注意脚边,还得不时回头看青城有什么古怪举动。投石?这不是青城弟子最擅长的?还是弓箭?虽然没见着他们佩着弓箭。张寒脖子都快扭断了,不耐且暴躁愤怒,只想手刃这群青城狗子。

第一晚扎营时,没见着青城的人——他们应该在前一片空地上扎营了。

张寒觉得脖子硬得能一掰就断。

“你知道这玉佩哪来的?”营火旁,张寒捏着玉佩不住搓揉,夸耀战功,“从青城一个小队长身上扒下的,跟那个领头的胡子一样,我认得那衣服。”

“我没杀过小队长。”吕角道,“但我杀过一个青城弟子,在汉中。”

“一个小队长可比寻常弟子难缠多了。”张寒说道。

“我杀过两个,砍断过一条腿,瀛湖水战的时候。”孔从春道,“青城弟子在水上游,我拿长枪在船上戳,跟着师兄弟戳死了两个。”

“那是戳落水狗。”吕角道,“还是一群人帮着戳。”

三人齐齐望向老汤饼,他已有四十来岁,是个小队长,武艺娴熟,手下该有不少冤魂。

“老汤饼,你有什么威风事迹?”张寒问。

“威风的事?”老汤饼把树枝塞进火堆,迸出啪啪声响。

“二十几年前,我在孤坟地当差,跟少林弟子起了冲突,咱们二十几人,对面四十几人,一场好杀,师兄弟都死了,我中了一刀,躲进个酱缸里,没被发现。”

“十……三年前?”他扳着手指数,“我跟其他弟子去剿马匪,大腿上中了一箭,昏了三天才醒。”

“去年跟着三公子去甘肃求亲,在天水被彭小丐劫杀。我这辈子没看过武功这么高的人,伍掌门被逼得节节败退,我壮起胆子拼上去想砍彭小丐一刀,反被踢中一脚,胸骨断了几根,躲在尸堆里装死,直到铁剑银卫来救。”

“瀛湖大战时,我搭的船沉了,我潜进水里,河面上都是箭,我憋着气不敢探出头来,直游出二十几丈,差点把我憋昏过去。”

“最后是汉中大战,第一批逃出汉中的人里头就有我。”

张寒瞠目结舌,这就是老汤饼最威风的事?

老汤饼一双浊眼依序扫过三人不解与惊诧的脸:“活下来,这就是最紧要、最威风的事。”

“今晚守夜,每个时辰换一次班,每个人都得睡过。要睡得安稳,还要睡得熟。”老汤饼说完,起身径自钻进帐篷里。

第二日一早拔营,那群青城弟子又跟了上来。张寒觉得自己每一根汗毛都竖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背后长刺?他觉得青城像是拿着柄匕首抵在他脊梁骨上,若不是要送信,他早就回头与那群人拼个你死我活。

那封三公子送给二公子的信是最紧要的,关乎着他们一家性命。

“怎么不让他们先走?”吕角问。张寒也有同样的疑问,在前头的人得时时提防后头。

“出了路口就是青城领地,他比咱们先出去,到了门派喊一声,咱们通通得被抓。”老汤饼说。

又这么走了一天,老汤饼加快脚程,似乎想摆脱他们。下午是一长段窄道,约莫够两马并行。这段路很长,中间几乎没有空地,黄昏时,老汤饼让人打起火把,把马步放慢,小心翼翼前进。他们还没吃饭,张寒肚子不停叫着,青城那群狗屄始终跟在后头。

“只能在这扎营了,天一黑,赶路危险。”老汤饼皱着眉头。终于找着块空地,不小,但也不大,约莫十余丈方圆,左边是山壁,右边是深谷。

青城弟子就在后方二十丈处交头接耳,不知在商议什么。道路狭窄,他们就地扎帐篷太危险,那留着八字胡的小队长忽地策马走近。脸上还挂着笑意。

几乎所有人都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哈!华山弟兄们,敝人姓许,叫许东家。”八字胡的小队长微笑着介绍自己手下,就像介绍朋友似的“我后头这三位弟兄,一个叫孙三道,一个叫吴满松,耳朵上长黑斑那个叫陈黑耳。”

“没问你姓名!”张寒喝道,“退回去!”

老汤饼上前拱手道:“在下姓汤,叫我老汤饼就好。有什么指教?”

“我想大伙都是赶路人,借块地打尖。”许东家陪笑道,“互不侵犯。”

“一条道,两路人,谁信得过谁?”老汤饼道,“您委屈一宿,各保平安。”

“你们是送讯的吧?”许东家道,“咱们要回青城。战场上各为其主,这儿不是战场,就是两拨人,各走各的路。”

“你们也是送讯的?”老汤饼嘿嘿笑了两声,“送不到也是满门抄斩?”

“青城没这么横的军令。”许东家道,“不过职责所在,视死如归。”

“你以为华山弟子就怕死?”张寒喝道,“你这样的人我也杀过!”

“这里不用是战场。”许东家道,“咱们最重要的都是送信,越早送到越好,你们先走,我们慢走,不差这前后脚。四个打四个,你们死,我们亡,谁的讯都没送到,我们就四颗人头,你们是四家灭门―-也不占便宜啊。”

老汤饼沉思半晌,指着悬崖边道,“崖边那块地让给你们,咱们靠山。”

张寒惊道:“老汤饼!”

“多谢。”许东家拱手道谢,挥手招呼另三人过来。几人架起营火,卸下马上行李堆放在崖边,又拿出一个小瓮与锅子。

锅子?没多久,张寒便闻着一股肉香与面皮香。他们竟然带着大块的腌肉与烙饼,还有酱菜!

华山从汉中败逃后便无粮,张寒身上这些干粮肉干还是刮了汉中乡亲找出的存粮。青城这群人从汉中离开时,粮食多到必须再放一次火,大块的腌肉跟烙饼酱菜自不在话下。

他娘的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张寒猛然站起身来,指着对方破口大骂:“你吃的是华山的粮!”

那个陈黑耳嘻笑道:“现在是青城的,难道腌肉上有写名字?”

“我操你娘!”张寒拔刀,对方见状也起身拔刀,吕角和孔从春同时起身拔刀,双方剑拔弩张。

“搞清楚,操!”那个叫吴满松的把刀尖虚指着张寒眉间,“是你们华山先犯我青城边境,是你们先犯规矩!打输了,丢了汉中,没脸没臊来耍泼皮!操,偷小叔的媳妇都没你贱!”

“我偷!我偷你娘,才生了你这龟儿子!”孔从春大骂。

“老妖尼得位不正,掌门借道出兵揍衡山,干你们青城屁事!”吕角骂道,“你们掌门是妖尼姑的干儿子还是小姘头?跪着舔哪呢?”

“我操你娘!”孙三道骂道,“哪群孙子夹屁带屎尿,光着腚逃出汉中?想吃肉?”他转过身撅起屁股,“快来吃老子的屎,里头还有肉末!”

双方火气上涌,不住破口大骂,猛听“哐”的一声巨响,余音在山谷间不住回荡,两边同时愕然,原然是许东家用刀面敲打锅面发出巨响。

老汤饼喝道:“都安静!张寒,退下!”

张寒受到喝叱,压着怒气退到营火旁。

许东家对着老汤饼微笑颔首示意,也道:“都把兵器收起来,坐下。”

那三名青城弟子这才愤愤不平坐下。

“老汤饼,这是什么意思?”张寒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尽快把信送到二公子手上,这是最重要的,别让我一直提醒。别惹事,各走各的路。”老汤饼道。

“你信得过他们?”张寒道,“他们肯定另有图谋!”

“今晚守夜,精神点。”老汤饼意味深长地望向许东家。

张寒很有精神,他与对面的孙三道怒目瞪视了一个时辰,即便回到帐篷中也睡不安稳。这群狗娘养的定然别有居心,想拦阻咱们的消息?他想着,将刀紧紧抱在怀中,不住搓着玉佩。

会有这心思当然也是因为张寒想过最好能夺得对方信件。虽然想,但是不敢。双方都不知底细,老汤饼不想冒险,张寒也不愿赌上一家性命。

“啪嗒”一声巨响,马匹嘶鸣,营帐外人影晃动,张寒猛然惊醒。那群狗娘养的真动手了!?

他挺腰起身,持刀掀开帐篷,只见吕角坐倒在地,马匹不住翻腾嘶叫,篝火在狂风中晃动,孔从春正与陈黑耳斗得激烈,吴满松持刀赶来。压抑许久的紧张跟愤怒终于爆发,张寒大喝一声,一刀便往吴满松砍去。吴满松横刀接过,孙三道一旁挥刀砍来,大喝道:“杀了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血光四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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