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殇这次却不回嘴,也不知想到什么,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沈未辰。沈未辰一愣,只见朱门殇摊坐在椅上,望着马车顶,似有许多心事。
“都给你吧。”朱门殇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多好的交情也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到时欠着这五百两,心底过不去。”
沈未辰见他说得感伤,幽幽道:“你是存心惹我不开心就是了?难道我还贪你这五百两?还你!”说着将银票递到朱门殇面前,“不过你答应过救我们兄妹一命,可不能赖皮,说走就走!”
朱门殇不再说话,顺手接回银票,重又塞入怀中。两人各自不语,又过了会,沈未辰忽地想通,问道:“你骗我的?”
朱门殇忍不住漾起微笑,道:“银票我给过你了,是你不要,现在没欠了!”说完哈哈大笑。
沈未辰也忍俊不禁,两人在马车里大笑起来。
※ ※ ※
李景风好不容易抓了只兔子,回到破道观,生了火烤兔肉。杨衍见他怏怏不乐,问道:“怎了?”李景风只说没事。
明不详忽问:“青城的人走了?”
李景风一愣,道:“是啊。”
“你认识青城的人?”杨衍道,“我记得在襄阳帮,他们跟你打过招呼。”
“他喜欢沈家的姑娘。”靠在墙边的明不详看向李景风,问道,“我没说错吧?”
李景风大窘,脸红道:“没……没的事!”
“没的事干嘛脸红?”杨衍想起那日确实曾见一名美貌姑娘,只是没记清,忍不住皱眉道,“景风兄弟,你真看上九大家的小姐?”
“别听明兄弟瞎说!”李景风道,“沈姑娘仙子般的人物,我配不上人家……”
“放屁!”杨衍怒道:“是她配不上你!见着了船匪,沈家公子敢游过来救人?敢摸黑偷药材做火药?遇到姑娘被抓,他敢冒险去救?他敢背着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与河匪拼生死?”杨衍冷笑道,“他什么都不敢!只会亮着青城的令牌,喊一声我是九大家的世子亲眷,央求着船匪大发慈悲,不要伤他性命!不过就是出身好点,瞧不起人,真以为自己了不起?是谁配不上谁?呸!”他越说越怒,指着火堆道,“他会烤兔子吗?会煮菜汤吗?!”
李景风心想:“这也算好处?”他见杨衍火起,只得道:“人家有意中人,都求婚了,跟我没什么干系。”他本想说严烜城,可在杨衍面前提起华山,不是惹他生气?还是不说为妙。
“那挺好,我觉得她配不上你!”杨衍冷笑道,“肯定看上哪个武林世家的公子是吧?这伙人只看出身,见低就踩,一个模样!”
李景风心下黯然,道:“他们对我挺不错的,朱大夫也跟着他们呢。杨兄弟,我知道你讨厌九大家,可九大家不全是坏人。三爷、沈公子都是好人,对我都挺好的。”
“对你不错我是信的,你这人老实。”杨衍不屑道,“养熟了就成了他们的狗。这些高贵子弟,会真把你当回事?”他想起那天沈玉倾要他向严非锡道歉,忍不住又道,“遇着没用处的,只会叫你磕头认错,要是还不够,弄死你,眼睛也不眨一下!”
李景风忙道:“沈公子那天是真心想帮你,那是玄虚掌门的要求。要是明兄弟没救你出来,他也会想办法的。”
“他有这么好心?”杨衍冷笑。
“他听说了你……你的事,也替你难过,想着怎么帮你。”
“那怎么帮?他想到办法了吗?”杨衍问,“像师父那样帮我?”
李景风不知怎么回答,只得道:“你这事原本难办,青城……青城也不好介入。”
杨衍道:“你既然跟他们这么好,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回青城?”
李景风摇头道:“我不想去。”
他知道杨衍偏见难改,只得继续烤兔子。
明不详忽地问道:“你真喜欢沈家姑娘?”
李景风心想:“怎么又问这个?”他不想再提伤心事,只“嗯”了一声。
明不详淡淡道:“也许我伤好之后能帮你。”
李景风一愣,心想:“这事怎么帮?”但他也不想追问,只摇摇头:“不用了,日子久了总会放下。”
杨衍正要说话,忽地胸腹间一热,惨叫出声。李景风知道他又发作,忙将他扶起放入水缸,心中想着:“杨兄弟如此凄惨,难怪他对九大家心存偏见,唉……”
他转过头,见明不详正瞧着自己,于是问道:“明兄弟有事吗?”
明不详道:“想请你帮个忙。”
李景风问是什么事,明不详转过身,脱去上衣,李景风见那个乌黑掌印毫无消退迹象。
“淤血不退,我疼痛不止。”明不详取出他开锁的铁针递给李景风,“帮我放血。”
李景风吃了一惊,忙摇手道:“我不会……”
“对着掌心,食指根部,小指根部插入,直到流出黑血就好。”明不详道,“要是让淤血干枯,好得更慢。记得,针要在火上先烤过。”
李景风照他吩咐,把针烤了,见明不详肤色白晰,细皮嫩肉,心想:“明兄弟连肌肤都跟姑娘家似的,偏偏有这么大本事。”他对着掌印,在三个地方分别戳入,黑血汩汩流出,触目惊心。他又伸手挤出淤血,本当剧痛,明不详却一声未哼,李景风更是佩服,替他穿上衣服,扶他去墙边靠着休息。
他见两人一人休息,一人毒发,烤完兔肉后,照例撕开,心想:“这两天杨兄弟发作时间渐短,间隔愈长,易经筋真有如此神奇?”
他好奇心起,盘坐在地。他认识的经脉穴位不多,这两日虽听明不详讲解易筋经,仍只听懂最早的任脉大周天与督脉小周天,其他小循环、大循环、小往复、大往复、阴阳顺行、大灌顶等一律不懂,当下照着明不详的口诀深吸缓吐,把微薄内力在任脉间运行。
练了一会,李景风察觉不出有何变化,又走了一次小周天,仍无所感。他猜测这武功非一日可成,倒也不急,见杨衍恢复了,忙将兔肉送上。
又过了两天,杨衍发作时间变成每三个时辰一次,每次一刻钟,皮肤也不再恶化。李景风见他有好转,大为高兴,明不详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就是有点麻烦,眼下已是九月底,天气渐寒,三人衣物不多,杨衍天天泡着水,怕他着凉。
这日下午,杨衍如同往常一般练功,明不详靠在墙边歇息,李景风依着易筋经大小周天吐纳,忽听到两人说话声音。
一人道:“这啥鸡巴毛鬼地方?都过了武当,哪来的香火?”
另一人道:“山腰上的道观都住满了,没人住的你又嫌小,只得往山上走了。”
两人声音越来越近,李景风吃了一惊,拿起初衷,心底又有犹豫。杨衍张开眼睛,此时他身上没有佩刀,找了根木柴替代。
只听那两人继续说道:“何不在山下盖一间?”
另一人道:“得了吧,我们这点积蓄,全拿去买驱秽百仙方,还有这些药材,哪还有什么敷余?不过炼丹而已,将就点就是了。要是成就了点石成金,你把整座武当山买下来都行!”
两人进门,见着杨衍三人,不由得一愣,问道:“你们是谁?”
杨衍皱起眉头,喊道:“玉成师兄?玉谷师兄?”
玉成子见是杨衍,道:“杨衍?你竟然躲在这!”
杨衍更不打话,挥动手中木柴砍向玉成子。玉谷子拿着拂尘,也扫向杨衍,他那拂尘中藏着铁丝,扫中便要受伤,武当不少道士都有这习惯,借以防身。
李景风见他攻向杨衍,忙挥剑阻挡。
这两人俱是杨衍师兄,虽非玄虚亲授的武功,最少也比杨衍早二十年入门,武功不差,杨衍即便健康也不是对手,何况多日来饱受丹毒折磨,过没几招便气喘吁吁。
李景风见杨衍支撑不住,喊道:“杨兄弟,你退下!”
杨衍却知道,若拿不下这两人,自己又要重回牢中,只怕还得拖累明不详跟李景风,哪肯退下,咬了牙不住抵挡。
玉成子与杨衍过了几招,觑着空门,一掌拍去,杨衍见无可闪躲,只得纵身跃起,施展那招纵横天下。
也不知为何,杨衍虽然力虚体弱,这一刀却比往常多添了几分威力。玉成子见来势猛恶,不得不闪,两人又过了几招,杨衍险象环生,只得再使一次纵横天下。
玉成子心想:“这可不是武当功夫!”他虽看清这刀来路,但实在猛恶,不得不闪。
连使两次纵横天下,杨衍已是力不从心,手一软,木柴落地。玉成子见机会难得,一脚踢中他腰间,把杨衍踢飞出去。
至于李景风,他仍在犹豫,只守不攻。那玉谷子拂尘左扫右扫,无论怎地虎虎生风,李景风总是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想来也是,方敬酒都砍不中的人,这中年道士怎么打得中?只气得玉谷子怪叫连连,觉得岂有此理。
两人斗至分际,李景风察觉杨衍败退,只怕他又受伤,顾不上玉谷子,抢上递剑接过玉成子的攻势,以一敌二,不,是以一闪二,也把玉成子气得满脸通红。
三人又斗了几招,李景风知道若不还击,只怕难以退敌,猛地举起剑来,连着剑鞘递出,只这轻轻一剑,竟突破玉谷子防守,戳进他胸口,若不是带着剑鞘,这剑便戳入他心窝了。玉谷子大吃一惊,虽然吃痛,却没受伤,只道是意外,继续攻来。
李景风心念一动,决意试试初练的龙城九令。他想起当初齐子概演练的身影,自己这几日的苦练还有小妹教的用剑法门,大喝一声,使出第一招“碧血祭黄沙”。只听“啪啪啪啪”七八道声响,两名道士“唉呦唉呦”叫个不停,竟已各自被打中三四下,要不是没拔剑,只怕已是两具尸体。
李景风没料到第一招便打得对方无招架之力,又觉得自己出手比过往更加迅速有力,连着身子也轻盈许多,一时兴起,接着使出第二招“暮色缀鳞甲”。
这第二招更是惨烈,“噼噼啪啪”的也不知道几十下,打得两人不住惨叫哀嚎。李景风心想:“我这剑这么慢,怎么他们闪都不闪?”
他却不知他眼中的快慢可不是对手眼中快慢,他看着自己是一剑剑格外分明,对方却只见满天剑雨,变化莫测,哪里闪躲得及?
杨衍目瞪口呆,怎地才几天时间,景风兄弟武功就进步如斯?到底是他天分太高,还是自己太无能?难道除了明兄弟,还有这样的天之骄子?
他却不知道龙城九令虽不如弹指乾坤与混元真炁闻名,却是崆峒镇派剑法,百多年之前,崆峒以此剑法横行天下,只是昆仑共议后,崆峒守了边关,马上用剑不利,这数十年间才遭忽视。李景风但凡只要懂得皮毛用剑法门,打起这两道士可说不费吹灰之力。
李景风两招得手,听到对方惨叫,不禁有些愧疚,正想着罢手还是打第三招,那两道士转身就逃。
只听杨衍喊道:“别让他们走!”李景风却是为难。这两名道士并无过错,也没威胁他性命,他不想杀这两人,却也不知怎么留住两人,只得从后抢上。这一踏,又觉得身法比以往快多了,可即便快多了也拦不住这两人——毕竟人家练了二十年武,总会些保命轻功。
眼看两人就要逃走,李景风暗自焦急,一条黑影从身旁飞来,风声呼啸,“啪”的一声,正打在玉成子脑后。玉成子翻倒在地,恰恰绊倒了玉谷子,眼看是昏迷了。
李景风看得清楚,那是一根木棍,料是明不详帮忙。这举动顿时点醒李景风,李景风举起剑也往玉谷子头上敲去,依样画葫芦要将对手敲昏。
“啪”的一声巨响,玉谷子被打得头昏眼,额头鲜血直冒,却没昏去。李景风愕然,只得再“啪”的一下,正打在额头上,玉谷子左右摇晃,脚步歪斜,仍是没昏。
李景风心想:“怎地这道士这么难晕?”他正要再打,玉谷子跪地哭喊道:“爷爷别打,再打要死人啦!”
杨衍也讶异道:“景风兄弟……你……你跟玉谷师兄有仇?非得这样活活打死他不可?”
李景风道:“我只想打晕他啊!”
玉谷子哭道:“打晕不是这样打的,这得打死多少人啊!”说着转过头去,指着自己耳后脖子处道,“这!你得打这才会晕啊!”
李景风喜道:“多谢指点!”随即一剑拍下,“啪”的一声,这次终于把玉谷子打晕了。
他回过头,见杨衍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李景风脸一红,道:“我……我不知道,我没打晕过人……”
杨衍道:“你还跟他说谢呢……”
李景风道:“得人指点,当然要有礼貌……”说完忍俊不禁,不由得捧腹大笑,杨衍也跟着大笑起来。
一旁的明不详看着两人大笑,又见他们看来,嘴角微扬,似是表示自己也觉得好笑。两人笑了一阵,明不详问道:“这两人要怎么处置?”
杨衍咬牙道:“杀了!”
李景风连忙摆手道:“不行!”
杨衍道:“他们若逃走,我们就要被抓了!你又不是明兄弟,他修行人不杀生,你在船上杀了这么多盗匪,怎地这时手软了?”
李景风道:“船上与匪争斗,那是性命交关,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这两人只是路过,又不是想杀我们,也没为恶,就这样杀了,太没道理。”
杨衍与他相处几日,知他性格,只得道:“我来杀!”
李景风忙挡在他面前道:“不行,我不能让你杀!”
杨衍急道:“那怎么办?”
李景风道:“把他们绑起来吧。”
明不详道:“这不是办法。”他看着李景风,接着道,“他们见了你,认得你,只要活着回武当,你就是放走杨兄弟的犯人,连着那颗太上回天七重丹被窃的事也要把你牵连在内。”
杨衍本就为此担心,也道:“李兄弟,他们不死,你得出事,少不了被武当通缉。师父抓着你,就算不杀你也会关你一辈子。我跟明兄弟算是被逮着了,你却是无辜的。”
李景风摇头道:“那也是我运气不好罢了。”
杨衍摇头叹息道:“你到底糊涂还是聪明,我都分不清了!”
李景风找不着绳索,剥了树皮将两人绑起,明不详吩咐搜身,李景风搜出许多药材,有些是炼丹用的,有些不是,还有一张驱秽百仙方的药方。
明不详见了药方,说道:“这是调理补气,解热毒的方子,甚是精妙,是国手所书。”
杨衍此时丹毒发作,正浸在水中受苦,李景风听了这话,问道:“这药方对你跟杨兄弟有用吗?”
明不详道:“对杨兄弟甚是有用,对我也能益气补身,助我早些恢复。”
李景风看向那两人,笑道:“他们不但带了药方,连药材也一并带来了!”
过没多久,玉成、玉谷两人醒来,李景风一问之下,原来武当几位宿耆了五百两向朱门殇弄来这方子,转头又向弟子兜售,一份十两,不但没亏,反倒赚了一大笔。玉成玉谷两人早想炼丹,只是苦于积蓄不足,两人向太师叔祖高平子赊了药方,学着转手卖给其他弟子,每份索要一两,偿还药方后还剩下七八两银子,便买了炼丹与这百仙方所需药材。他们没有炼丹器具,只得找闲置的宫庙,看里头是否有丹炉借用。
李景风刚与沈家兄妹分手,谢孤白在他行囊里塞了二十两银子,李景风折了银子给两人,说道:“这些药材我买下了。”拿了药材煎煮汤药给明不详与杨衍服用。
只是这样一来,李景风要照顾的人又多了两个。
※ ※ ※
沈玉倾一行人回到青城边界,见张青领着车队等着。沈未辰关心白大元伤势,下车便问:“白师叔还好吗?”
沈玉倾当日便被掳走,不知白大元伤势如何,也问道:“白师叔没事吧?”
张青低着头,难过道:“我们刚回边境,白师叔伤势加剧……已经……走了四天了。”
沈玉倾大吃一惊,忙问:“尸体呢?”
张青道:“大伙知道少主总要见白师叔一面,就停在车中。”
白大元是青城守卫中的宿耆,身份虽不高,但年资长,保护沈家兄妹多年,众人不敢随意火化。此时听他死了,沈未辰甚是难过,与沈玉倾走到车前,都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败味道。
沈家兄妹两人也不害怕,掀开车帘,只见一具尸体,肚子已经肿胀。沈未辰不避脏臭,走上前端详这位长辈,难过地喊了句:“白师叔……”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沈玉倾铁青着脸,华山当真欺人太甚!
只见朱门殇走上前,撬开白大元嘴巴观看。沈玉倾讶异道:“朱大夫这是做什么?”
朱门殇沉吟半晌,道:“验尸。”
“杀他的是方敬酒,这不是众人亲眼所见?”沈玉倾问道。
“我说他不会死,他却死了,这也太不给我面子……”朱门殇眉头一挑,指着白大元口中道,“你们瞧,他舌头少了一小截!”
沈玉倾看去,只见白大元口中乌黑一团血迹,确实少了舌尖一小截,不禁纳闷问道:“怎么回事?”
“或许是死时太疼,不小心咬着了。”朱门殇道,“总之我得查清楚是不是哪里没弄清,不然下次谁被那个嘴上长柳的伤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救治。”
沈玉倾听他说得有理,于是道:“劳烦朱大夫了。”
沈未辰甚是伤心,又看了白大元尸体一眼,沈玉倾知她难过,拍拍她肩膀,拉着她离开。
朱门殇上了车,放下车帘,取出针来,忍不住骂了一句:“操他娘的!”神情甚是愤恨。
※ ※ ※
也不知是朱门殇的药方有效,又或是易筋经有效,又或者丹毒终究将尽,过了几日,杨衍发作的时间变成四个时辰一次,每次仍近一刻钟,虽然发作时仍痛苦难当,比起之前已好了太多,何况四个时辰也足够睡一场好觉了。
至于明不详,他已能起身,只是脸色仍然苍白。
“这两人在武当有职事,失踪太久会有人起疑。”杨衍道,“别的师叔伯就算了,有人失踪也未必会查,行舟子师叔却是精细人,等他回来,这里就不安全了。”
李景风问道:“你们能下山吗?”
明不详道:“还行。”
杨衍道:“不行也得行。他们查上山来,我们可跑不掉。”
李景风点点头,道:“你们骑我的马下山。”
杨衍上山时所骑的马已逃走,只剩李景风那匹马。当下三人约好见面的客栈,李景风下午出发,离开武当山,杨衍与明不详入夜后再骑马下山,避开眼线。
至于那两名俘虏,杨衍道:“等我们走了,他们滚下山也好,爬下山也好,随便他们。”
李景风点头答应,到了中午,提了水壶便出发。
等入了夜,杨衍牵了马,准备与明不详下山。明不详忽道:“这两人回去,景风兄弟只怕要被武当通缉。”
杨衍听了这话,犹豫片刻,道:“我答应景风兄弟不害他们。”
明不详道:“我只是感叹景风兄弟是好人,却被连累。”
杨衍眉头一皱,过了会,咬牙道:“景风兄弟是好人,好人不能没好报!”
他捡起切药材所用的小刀,这还是玉成子两人带来的,走到玉成子面前道:“你在武当欺负我,我不怪你,但你若活着,势必连累我景风兄弟。”
玉成子和玉谷子知道杨衍要做什么,不由得肝胆俱裂,不住挣扎欲逃。
杨衍怕身上沾了血会让李景风起疑,从后一脚踩住玉成子腰际,弯下腰,左手抬起他下巴,挥刀将他喉咙割断,又走到玉谷子身边,用同样方法杀了玉谷子,在水缸里洗了手,确认全身上下无血迹,这才与明不详一同上马,往山下奔去。
※ ※ ※
三人在客栈集合,李景风先定了房,一宿过后,三人重又聚首。
李景风道:“我要去嵩山,你们去哪?”
“嵩山?”明不详问,“你不是说要去衡山?”
李景风道:“我大哥要我去嵩山,说……有个口信要捎给朋友。”他想起谢孤白的交代,总不好把什么事都跟明不详说清。
明不详细长的睫毛低垂,没有多问,只道:“你们学过易筋经的事,还望保密。”
李景风道:“我不会说出去。”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杨衍道,“我……明兄弟,你去哪?”
“我本要回少林,现在还是回少林。”明不详道。
“我跟你同行……方便吗?”杨衍试探着问。
明不详不置可否,杨衍只当他答应了,又道:“武当不宜久留,快走吧。”
当下三人又买了两匹马,正挑选时,几名江湖客经过,正自讨论着。
“你听着那消息没?”一人说着,“彭老丐的事。”
杨衍听着“彭老丐”三字,顿时留意起来。
“听说了。唉,大好英雄也过不了这一关!不过九十一岁,不亏了,喜丧啊。”
杨衍大吃一惊,冲向那几名江湖客,问道:“你……你们刚才说什么?!”
他心情激荡,连话音都有些发颤。
“彭老丐几天前走了,武林上正传得沸沸扬扬呢!”
杨衍眼前一,险些摔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