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坏不是自己决定的,而是应该让杨衍决定——这绝对不是杨衍想要的结果。
他虽与杨衍不熟,却也佩服他勇退河匪的坚毅,何况又有朱门殇与李景风的请托。至于报仇的事,劝不劝在己,听不听在人,但绝不该强逼。
沈玉倾道:“如果掌门怕引起华山不满,只说他逃走了就好。华山终究不能杀杨兄弟,杨兄弟能不能报仇就是杨兄弟的事了。”
“怎能说是衍儿的事?他年纪轻,不懂事。”玄虚道,“关他十几年,正好磨磨他的锐气。我让他日夜念诵《道德经》、《南华经》、《太上老君感应篇》,久而久之自然心平气和。”
“那不如交由青城处置。”沈玉倾甚是有耐心,“若他还一心报仇,那也算青城的事。”
玄虚沉吟半晌,沈玉倾又道:“最近这几个月武当欠缺的药材,青城会尽速送来。”
玄虚道:“沈公子为何如此坚持要放出衍儿?”
沈玉倾道:“沈某受人之托,务必要帮杨兄弟。”
玄虚道:“贫道只有一个条件。”
沈玉倾听他开条件,知道救出杨衍有望,当即道:“掌门请说。”
※ ※ ※
“杨兄弟。”沈玉倾轻轻唤了一声。委顿在地的杨衍听到有人叫他,缓缓张开眼。
怎地这么虚弱?沈玉倾心想,难道玄虚对他用刑?可看着不像。
“你自己跟他说吧。”玄虚道。
“杨兄弟,你……愿不愿意来青城?”沈玉倾眉头一皱,有些犹豫。玄虚的要求难以启齿,但要救出杨衍,这是唯一的方法,只望杨兄弟能明白。
“青城?”杨衍虚弱地道,“我记得你……”
沈玉倾看到杨衍那双通红的眼睛,虽然虚弱,眼神仍是刺人,彷佛还带着敌意。
“你愿意跟我回青城吗?朱大夫会照顾你。”
杨衍扑上前来,双手抓住铁栏,急问:“你要放我出去?”
“有个条件。”沈玉倾犹豫。杨衍见他不说话,忙问:“什么条件?”
“你……”沈玉倾一咬牙,要救杨衍,非得让他答应不可,“你要向严掌门低头认错,发誓以后再不惊扰他。”
杨衍看着沈玉倾,一双眼睛逐渐圆睁,瞳孔随之扩大,目光凶骇可怖,连沈玉倾也为之心惊。
“哈哈哈哈!”杨衍忽地狂笑,“让我跟严非锡那狗贼道歉?哈哈哈哈!……”
“杨兄弟……”沈玉倾正要再劝,杨衍怒吼道:“闭嘴!操你娘的闭嘴!操你们的青城、武当!道歉……道歉……啊啊啊啊!!!”他发狂般狂踹栏杆,不住用头撞击,直撞得额头鲜血淋漓,口中已是胡言乱语,“道歉?发誓?!我操你娘!哈哈哈哈哈!!爷爷!曾祖父!这就是武当啊!庇护咱们仙霞派的武当啊!!……我操你娘啊!……啊……啊!……”喊到后来,已分不清是哭是笑,是喊是叫。
沈玉倾心中恻然,仍不放弃,说道:“杨兄弟,退一步海阔天空。”他见玄虚在侧,实在不好多说,想着只要救出杨衍,之后他要报仇或怎地都行,硬着头皮道,“你先别动怒,低个头而已,先低头便是。”
杨衍又哭又笑,撞得累了,坐倒在地,恶狠狠地瞪着沈玉倾。
“你瞧不起我……”杨衍目光熊熊,那双红眼真欲喷出火来。不,是已经喷出火来了。沈玉倾觉得浑身燥热,像是被这目光灼伤了般,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没这个意思,杨兄弟……”沈玉倾想要辩白。
“你瞧不起我!”杨衍怒吼,“你就是瞧不起我!青城,姓沈的杂碎!你,九大家的狗!你瞧不起我!”
玄虚叹气道:“沈公子,我们走吧。”
沈玉倾仍想劝解,道:“玄虚掌门,你且回避,让我跟杨兄弟谈谈。”
“滚!”杨衍怒吼,“滚啊!滚出去啊!操你娘的,滚出去!滚出去!!操!滚出去啊!”他连番怒吼,声嘶力竭,嗓子都喊哑了,沈玉倾怕他气急攻心,只得叹气道:“我……杨兄弟,我先走了。这几天我都在武当,你若改变主意……”
“滚啊!!!……”杨衍沙哑的嗓子几乎喊破了。
沈玉倾垂着头,与玄虚一同离开地牢。
※ ※ ※
李景风歇了一早上,考虑着俞继恩的建议,先到衡山学艺,再回襄阳帮协助俞帮主。听着不错,李景风心想:“可就这样落地生根了?”他搔了搔脸颊,总觉得不好。
他最倾慕的是齐三爷,可三爷也有个“崆峒武部总指”的名衔,虽说甚少看他办公就是。他想起生死夜、酬恩日的气概,颇觉得大丈夫应如是,不过照自己本领,真弄个生死夜,除夕的鞭炮没放完,年初一就得躺尸。
既然这样,还是多练练武功的好。
他说练就练,提起初衷走到中庭,练起龙城九令来。他剑法虽得小妹指点,毕竟入门尚浅,挥来舞去不成样子。他想:“练得熟了,画虎不成,狗也能咬人。”
忽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手歪啦。”李景风回头,只见沈未辰笑盈盈地看着他,于是道:“小妹!怎么不在床上养伤?”
“躺了大半天,无聊得紧。”沈未辰走过来。她的手需要静养,只得伸足矫正李景风的姿势:“提剑要靠腕力,你手臂太紧,放松些,要软。”
李景风照着她的指示放松手臂,再舞起剑来便流畅多了。
若是以往,沈未辰在旁,李景风定然无法专心练剑,自说开后反倒心头坦荡。沈未辰坐在一旁,不住指点他学剑要领,遇到错误便上前指正,李景风专心练剑,心无旁骛。
“脚分开些,三爷没教过力从地起?剑法也是一样,下盘不稳,剑就没力,手臂就不灵活。”
李景风“嗯”了一声,照着指示,仍是专注练剑。
“谢先生跟朱大夫呢?”沈未辰问道。
“谢先生拉着朱大夫说是要去参观丹房。”李景风道,“难得谢先生有这个雅兴。”
“那日你见到‘龙蛇变’怎么不逃走?差点送命了。”沈未辰问。
“我怕方敬酒追上你们。”李景风顺口答着,心想这一招怎么使得就是不流畅?他其中一招运转不畅,甚是懊恼。
“左脚向前些,身体才转得快。”沈未辰道:“方敬酒这么厉害,你又支撑不了多久,何必。”
左脚向前些,身体才转得快。李景风想着,左脚向前迈了半步,果然流畅了些,口中答道:“我会撑到你平安才死。”
沈未辰一愣,李景风察觉失言,忙道:“我是说你们。”
“听哥说你伤了方敬酒,怎么伤的?”沈未辰好奇问道。
李景风收剑,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长管子:“这叫‘去无悔’,是甘老前辈送我的。”他本想递给沈未辰,见沈未辰双手不便,只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么小一支?”沈未辰甚是好奇,“‘去无悔’这名字挺有意思的。”
“甘老前辈说,务求用之无悔。”李景风道,“一个机括一支,用了一支,剩下三支我还不知道怎么装填呢。”
沈未辰笑道:“那可真是宝贝了!哪边是头哪边是尾?”她见这管子两头相同,无法分辨头尾。
“甘老前辈说为了让这‘去无悔’小些,只得设计两边都是头,两前两后,按了就射出,所以得小心别按错伤着自己。李景风懊恼道:‘我那时没想到,要不早给了小妹。你也不会受伤。’”
沈未辰见他懊恼,开解道:“你不用自责,方敬酒对我是全神戒备,在我手上未必能伤着他,反倒是你能打个出奇不意。”
这话倒非全是安慰,方敬酒对上沈未辰时是倾尽全力,沈未辰若有诡异举动,方敬酒必然戒备。未必能一举得手。
“没想到你还是这种人……”这时,朱门殇的声音传来。只见他与谢孤白正散步走来,李景风打了招呼道:“谢先生,朱大夫!”
朱门殇见沈未辰出了房间,皱眉道:“怎么跑出来了?不是叫你养伤?”
沈未辰笑道:“躺太久,闷了。”又问,“你刚才说谢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这小子平常端着装着,今天去丹房,竟要我帮他顺两颗霹雳火,看不出来吧?”
那霹雳火内藏火药,掷地起火,主要是炼丹引火所用。
“我会收好,玄虚掌门要是摔着了,绝不会滚出来。”谢孤白道。
朱门殇知道他调侃唐门之事,脸上一红,问:“你要这玩意干嘛?”
“里头藏着火药,景风兄弟不就靠着火药炸船,这才逃出吗?”谢孤白凝视着手中两颗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道,“我觉得挺有意思,想研究研究。”
“小心把自己炸伤了。”朱门殇又问沈未辰道,“你哥呢?有事问他。”
正说着,沈玉倾恰好走来,李景风伙同朱门殇抢上,一个问:“杨兄弟呢?”另一个问:“牛鼻子怎么说?”
沈玉倾脸色凝重,摇头道:“玄虚掌门要杨兄弟向严掌门道歉才肯放人。”
李景风急道:“这也太欺负人了!”
朱门殇却道:“那就道歉啊!低个头死不了人,之后再找他算账!”
沈玉倾叹道:“他以为我是故意折辱他,不肯道歉……”
李景风道:“等严掌门走了,杨兄弟就会被放出来了吧?”
沈玉倾道:“玄虚掌门说要关到严掌门死后才放他出来。”
“那不是得十几二十年?”李景风闻言,心凉了半截,朱门殇却皱起眉头,似乎另有盘算。
“我再想想办法。”沈玉倾道,“或许过个几天,玄虚掌门跟杨兄弟的气消了,还能再谈谈。”
“玄虚的气好消,杨兄弟只怕没这么好消。”朱门殇苦笑道,一扭头,见谢孤白正看着他,忍不住问道,“看我干嘛?”
“沈公子,今晚好生看着朱大夫。”谢孤白道,“他要在武当坐牢,就坐齐三大家的牢房了。”
沈玉倾立即明白,道:“我会看着他。”
眼见意图被识破,朱门殇也不急,沈玉倾既然答应救,总会想出办法,就算沈玉倾救不出来,来日方长。况且此时放出杨衍,确实可能引出其他祸事,不如等严非锡走后再说。他想着,口中嘀咕道:“其实我在衡山也坐过牢……”
沈玉倾见众人都在,只差了俞继恩,于是道:“你们跟我来。”说完去敲俞继恩房门。沈未辰问哥哥想干嘛,沈玉倾只是笑,却不解释。
一行六人来到真武大殿前,沈玉倾捻了香,一根递给李景风,一根递给谢孤白,一根递给朱门殇,众人都是一愣。
只见沈玉倾拿着香站到神像前,举香道:“大帝慈悲,圣德参天,弟子沈玉倾今与李景风、谢孤白、朱门殇四人结义金兰!”
跟沈玉倾结拜,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李景风大吃一惊,忙退了开来,喊道:“不成!不成!”
谢孤白缓缓道:“沈公子,我等身份不配……”
沈玉倾道:“李兄弟救我性命,谢先生全我志向,朱大夫救我小妹,哪有不配的?”
“他们两个有道理,我就是顺手医个人,还是小伤。”朱门殇道,“我年纪大你们一截,也不适合。沈公子,我是云游大夫,虽然这一年来都在青城,早晚要继续云游,你不能绑着我。”说罢将香折断。
李景风也慌忙摇手道:“我……我也不行!”说着要学朱门殇把香折断,却被朱门殇拦住。朱门殇道:“咱们里头你最有资格。你救了沈公子跟小妹,这是两条命,遇着沈掌门他都得跟你行礼说谢。你别瞎折腾,结了!”
他知道李景风素来自卑,今后他便是沈玉倾的结义兄弟,大可抬头挺胸做人。
沈玉倾见朱门殇严词拒绝,再要劝,朱门殇摇手道:“别劝我,我是惹事精,青城扛不住。老谢,你呢?”
谢孤白看着手上的香,缓缓道:“那谢某僭越了。”
当下三人捻香为誓。李景风仍是焦急,不住说道:“我真不行!”
朱门殇拍着他肩膀道:“别说什么不行,简单的事,你沈哥怎么说,你跟着怎么说。”
沈未辰也笑道:“还是景风瞧不起我哥,觉得只有三爷才能跟你称兄道弟?”
李景风连忙摆手,只得点头低声道:“好……”
沈玉倾当下举香念道:“大帝慈悲,圣德参天。弟子沈玉倾。”
“谢孤白。”
“李景风……”
“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三人齐声祝祷已毕,上了香,叙了年纪,谢孤白最大,李景风最小。
沈玉倾道:“景风,今后你便是我兄弟。青城的通缉我帮你取消了,你跟我回青城,就留在青城学艺,等领了侠名状就来帮我办事,我正缺人帮忙。”
李景风一愣:“回青城?”青城是他故乡,若能回到故乡学艺自是最好,又问,“那我……拜谁为师?”
沈玉倾道:“不用拜师,自然有人教你武功。”
他本以为李景风能回故乡会大喜过望,却见李景风犹豫,问道:“你不开心?”
李景风忙点头道:“不,能回家当然最好,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回家了……”
虽然不是襄阳帮,且只是从落地生根变成了落叶归根,但回到故乡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虽说如此,李景风心底仍有一丝犹豫不决,他转头望去,见俞继恩苦了张脸,谢孤白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 ※ ※
李景风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回青城,更万万没想到竟然能与沈玉倾和谢孤白结拜,一时思绪泉涌,不能入睡。
真要回青城吗?他想着,忽地听到敲门声,打开门,见是严烜城,李景风讶异道:“严公子?”
严烜城比了个“嘘”,拿出一条手巾交给李景风。
怎地今天一整天都有人给我手巾?李景风纳闷接过,见是一方白巾,上面黑黑的写了蝇头小楷,问道:“这是什么?”
严烜城道:“华山的车队来了,我爹要走了,帮我把这手巾交给沈姑娘。”
李景风一愣,道:“怎么不请沈公子转交?”
严烜城苦笑道:“多有不便。”
李景风接过手巾,道:“我帮你送去。你真不见小妹?她……”他见严烜城定定看着自己,跟早上一样,甚是古怪。
严烜城挥挥手道:“不用了。景风兄弟,我羡慕你得很。”
羡慕?华山公子羡慕自己?李景风更是不明就里。只听严烜城又道:“你要是出身好些就更好了。”说罢转身离去。
一整天都是怪事,莫名其妙俞帮主要招揽自己,沈玉倾又要与自己结拜,现在连严公子都说羡慕自己,李景风心想:“我才羡慕你,你可是小妹的如意郎君呢……”
想到小妹,李景风不免难过,就着烛火看着手巾,只见上面写着:“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这个是说荒野有草。零露……团兮?意思是露水一团团的?”李景风虽识字,却不懂诗经,只照着字面解释,“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这自然是指小妹了……啊,这是指那天我们在襄阳城外露宿的事!那一天外面都是野草,露水很多,小妹很漂亮!嗯,这两个字怎么念?……相遇?说的是相遇了。适我愿兮?什么意思?”
他摸摸脑袋,搞不清,望向窗外,却见谢孤白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谢先生出门干嘛?”李景风心下奇怪,推门走出,轻声唤道:“谢先生?”
谢孤白回过头来,眼神似是询问。李景风走上前去,问道:“谢先生,‘适我愿兮’是什么意思?”
谢孤白看看他手上的手巾,迟疑半晌,李景风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是疑惑,又喊道:“谢先生?”
谢孤白道:“‘适’是嫁的意思,‘愿’是希望的意思,‘适我愿兮’就是希望你能嫁给我,这是求婚之意。你怎会问这一句?”
李景风一愣,只觉胸口闷闷的,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于是道:“没事,就是看见了不懂。多谢你了,谢先生。”
“叫我大哥吧,我们已经是兄弟了。”谢孤白道。
“大哥。”李景风怔怔喊了一声,谢孤白点点头,转身离去。
李景风看着手巾,原来严公子向小妹求婚了……他们两家门第相当,小妹也欣赏严公子,想来青城定会应允……难道要回青城,看着小妹出嫁?
他痴恋沈未辰许久,说要放下,哪能一口气就放下?想不介意,但看着小妹出嫁那也太难熬……
“不如多去些地方,散散心也好,拜师学功夫也好。”李景风心想。他本对回青城一事多有疑虑,得知严烜城求婚,心意更决,“明天就跟二哥说我不回青城了。”
“哎,忘记问大哥要去哪了!”李景风醒觉过来,谢孤白早已去得远了。
※ ※ ※
“那小子虽然不会武功,可胆气够,又有仁心,不畏强权,我说他是只麒麟儿,养得起来。”
“胆气仁心,却无武功,死得更快。”
“我赌他能活下来。我会相人,比你还准些。”
“你金点的把戏还是去年学的!”
“哈哈哈哈,赌不赌?”
“若善,你没看错人。”谢孤白想起去年船上文若善与他的赌约……只是李景风或许不是麒麟,也不是虎鹰。他也不确定李景风未来会是什么。他方才看到严烜城离开,再看李景风手上的手巾,早猜到来龙去脉,因此故意曲解了“适我愿兮”的意思。
可以肯定的是,放进海里,他也许成不了龙,关在青城,他必定成不了龙。
说起龙,还有一只妖孽……那只妖孽应该还躲在武当。
谢孤白张开掌心,两颗霹雳火在手。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再度与他交手,这次必须想办法致他于死地……华山的车队这时候赶来,真是太好了。
他微微一笑,似乎在筹划着什么。
※ ※ ※
杨衍靠在墙上,他发泄了一天,精神萎靡。
沈玉倾来过之后,除了送饭的,再没人来看他。难道自己就这样被关在这,直到严非锡死去?
他不甘心,他真真不甘心!
他感到深深的绝望与愤怒,心像是掉进一个无止尽的深渊,不住下坠……下坠……下坠,永远不停歇地下坠……
“杨兄弟……”
一个声音轻飘飘传来,非常耳熟,杨衍猛地提起精神。
“明兄弟?!”
他睁开眼,看见明不详站在铁笼外,正对着他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