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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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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林冲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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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九忙道:“我……我没有,只有他……”

彭天放道:“你们是一起灭了杨家的,没错吧,杨兄弟?”

杨衍点头道:“他们是一起的!”

彭天放点点头,吴欢兀自要辩解,喊道:“她是自愿的!”

彭天放大喝一声:“你娘的给我闭嘴!架着刀说人家自愿!你住哪里?让我去你家走一趟,我让你娘你姐你老婆都自愿给老子上!操,满嘴废话!”

他接着道:“吴欢奸淫妇女,石九从犯同罪!秦九献!”他目光灼灼,转头盯着秦九献,“除了这两个,你当时还见没见着其他人?”

秦九献浑身发抖,看向严非锡,严非锡看也没看他。他不敢指认,却也不敢回话。

彭天放大喝一声:“听不见!大声点!”

秦九献肝胆俱裂,忙跪地道:“他在!他也在!”

彭天放看向严非锡,似是询问。

严非锡道:“我在,但灭门之事,我是吩咐他们去做,并未参与。”

彭天放道:“你见着了?”

严非锡道:“见着了。”

彭天放道:“那是你手下,你没阻止?”

严非锡道:“我说了,我只吩咐他们灭门,我既未开口,也未动手。他们怎么做,我没管,你若不信,可问他们。”

他确实没说谎,当日灭门,除了与杨衍告别时那句话外,他确实未发一语,也无动手杀人,但杨衍当然知道,他才是主使。

至此,吴欢和石九已知严非锡将他们当成弃子,虽然震惊讶异,却也不敢指责掌门。须知他们家小都在华山,彭天放未必能收拾严非锡,但严非锡必定能收拾他们一家人。

“华山一滴血,江湖一颗头”,用在自己人身上,分外清楚当中的残酷恐怖。

徐放歌道:“严掌门,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他略一沉吟,又开口道,“御下不严,见危不救,有亏侠士风范。”

他这话明面上是指责严非锡,实际上是为他开脱,把他跟石九吴欢的行径划分开,成了“御下不严”,当日在场,则是“见危不救”。比起奸淫妇女,这不过是闭门思过的小错。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你仇家,你也没救她的义务,虽然德行有亏,也算不上大罪。”徐放歌继续说道。

彭天放闭上眼,他知道今天是绝对收拾不了严非锡了。他缓缓吐出口气,说道:“严掌门,你来还是我来?”

严非锡道:“这里是丐帮地界,就由丐帮处理吧。”

彭天放转头对着石九与吴欢道:“拿兵器!”

石九与吴欢脸色苍白,彭小丐的名气他们是听说过的,现在要他们取兵器,打算以一敌二,可见自信。

即便打赢了彭小丐,这刑堂也是闯不出去的,现场还有严非锡和徐放歌两名绝世高手。

他们各自取了剑,彭天放则亮出了身后的刀。

那是一柄黑色的刀,不仅刀鞘是黑的,刀身也是通体漆黑,刀面上闪着古怪的金属色泽。那是他的配刀“野火”,据说是用混入了异铁的精钢所造,比起寻常兵器更为厚重坚固。

黑色的刀衬着与彭小丐的斑白胡子,别有一种相互辉映的感觉。

五虎断门刀的刚猛他们是听说过的。刚猛的刀法势必耗力重,彭天放是个老头,看上去起码六十开外,石九与吴欢都是一样的想法,跟他拖延,待他气力不继时,趁机抓住杨衍威胁。

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

彭天放拔刀的那一刻,他们就察觉到自己错了。

轻柔飘逸的一刀。

彭天放的刀法早就到了刚柔并济,甚至以柔御刚的境界。他们如果抢攻,或许还能拖延一点时间,虽也仅仅是一点时间,但当他们选择防守,他们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彭天放的第一刀砍向吴欢,吴欢竖剑格挡,刀剑一搭,吴欢却没感觉到压力。彭天放刀势一转,他的剑就滑了下来,然后脖子上一凉。

他看到自己的血喷向空中,还来不及弄清楚天放这一刀是怎么出手的。

石九武功远比吴欢更高,连忙抢上一剑刺出。

只能抢攻了。

石九连续刺出十余剑,这是华山著名的无影快剑,剑若快时,剑下无影。

但他的剑快不起来,他每刺出一剑,被彭天放格挡后收回,就觉得自己的剑重了一分。他知道,彭天放在破坏他的“势”。

但是他停不下来,只要一停,彭天放立刻就能取他性命。

到得第十四剑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剑有千斤之重,再也举不起来。

彭天放没让他喘息,刀刃回旋,手中野火自下而上往他右胁一扫,“哇”的一声惨叫,石九右臂被野火斩断,摔倒在地,抱着伤口不住打滚哀嚎。秦九献和谢玉良听着,只觉格外刺耳难受。

彭天放上前,一脚踏在石九胸口。石九动弹不得,只能哭喊求饶。彭天放转头问杨衍道:“你来?”杨衍点点头,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短匕,对着石九道:“为我爹娘、爷爷、姐姐,还有我的小弟偿命来!”

说罢,一刀刺入石九胸口。

他这一刀虽已用尽全力,也在梦中演练过无数次,但第一次杀人,终究不熟练,刀刃被肌肉卡住,没穿透心脏,只刺穿了肺叶。

石九痛得哀叫不止,呼吸混乱。彭天放又道:“再来!”

杨衍抽出刀后,又是一刀刺入,仍是不进。彭天放又道:“再来!”

“再来!”

“再来!”

到得第六刀,杨衍才真正一刀穿心,让石九断了气。

比起吴欢,石九死得惨多了。

彭天放转过头,对秦九献道:“还有你这废物!家产抄没,从今天起,滚出丐帮地界!要是在丐帮辖内看见你,要你狗命!”

秦九献如蒙大赦,他双脚已软,勉力站起,往门口走去。百战在后头猛啼一声,声音高亢清亮,秦九献此时杯弓蛇影,被这一吓,惨叫一声,软倒在地,只得连爬带滚地离开刑堂。

彭天放杀吴欢,喝走秦九献,唯独让杨衍亲手杀石九,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希望能稍稍释放杨衍的怒气,但杨衍仍是盯着严非锡。

“他也是凶手,还有他!”杨衍指着严非锡大叫。

彭天放叹口气,示意谢玉良带走杨衍。杨衍兀自大喊:“不能放过他!他也是凶手,不能放过他!”

徐放歌笑道:“总算了结了这桩事,严掌门请上座。”

严非锡走向次座,从头到尾他就不在乎杨衍一家,也不在乎彭天放怎么处置。因为他知道,无论怎样彭天放也动不了他。

身为九大家掌门,即便是最小的一派,他的权力与地位都是高高在上的,普通人根本撼动不了他。

他始终相信,昆仑共议的规矩就是用来保护他这种人的。

他刚走到座椅前,突然听到徐放歌惊呼一声:“小心!”他察觉到背后劲风响动,回过身来,右掌拍出。

双掌相迎,一声巨响,周围劲风扫动,随即是“乒乒乓乓”的声响,桌上物事纷纷掉落,他这才看清是彭老丐出手。

只这一掌,双方均知对方是顶尖高手。严非锡左手剑指疾探,彭老丐侧身卸力,右手手刀斩向严非锡脖子。两人转眼间连拆数招,快逾闪电,掌力过处,窗破椅塌。这场不比刚才强弱悬殊,百战早躲到桌下,以免仙人打架,殃及凡鸡。

徐放歌与彭天放忙喊一声“住手!”,同时抢上,仍是慢了一步。“啪啪”两声,严非锡胸口被劈了一掌,彭老丐腰间也中了一指。两人各自退开,严非锡手抚胸口,靠在墙上,彭老丐跌倒在地,彭天放与徐放歌挡在两人中间。

徐放歌喝道:“彭天放,你搞什么!”

彭天放自知理亏,拱手道:“帮主恕罪,彭天放甘领刑罚!”

他关心父亲,忙抢上看父亲伤势,杨衍也急忙抢上。

只见彭老丐不停喘息,嘴角流血,对着杨衍摇摇头道:“对不住,没法帮你报仇。”他功力虽深,毕竟是年近九旬的老人,说完这话便昏了过去。

徐放歌关切严非锡,见他喘了几口气,神色复原,道:“不碍事。”

他坐上次座,忽然“喀喇”一声,摔倒在地。原来椅子受刚才掌风所摧,早已损毁。原本以他功夫,纵使松懈也不至于摔倒,可见彭老丐那一掌仍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当晚,严非锡趁夜离开丐帮。杨衍照顾彭老丐,一夜无眠。

※ ※ ※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彭天放道,“你家的事,无论怎样都算了结了。”

杨衍明白彭天放已经尽力了,何况彭老丐还为他受了伤。

但是他不甘心,他怎能甘心?最大的仇人还没伏法,他怎能甘心!

“你救我性命,我却不能替你报仇,是我亏欠你。”彭天放说道。

杨衍摇摇头,说道:“爷爷对我很好,也是爷爷救总舵性命,总舵不欠我。”

“我爹喜欢你,我看你人品也佳。”彭天放抚着怀中的百战,道,“我收你当弟子,以后你就在丐帮落地生根,从三袋弟子做起,就当是我还你的。”

彭小丐的弟子,这是多少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地位。这不仅保证了学艺,也保证了前途。丐帮弟子品秩从一袋到十袋,十袋仅帮主一人,三袋弟子虽算不上高,但以杨衍年纪已是破格中的破格拔擢了。

杨衍没有回答。

彭天放叹了口气,道:“爹昨晚醒了。他昏了好几天,你去看看他吧。”

彭老丐受伤后,彭天放立刻延请名医为他诊治。朱门殇已经离开江西,彭天放只得另寻国手,虽不如朱门殇,医术也不含糊。只是严非锡的一指非比寻常,换了一般武林人士早已内脏破裂当场毙命,彭老丐功力深厚,但终究年老,恢复力远不如年轻人,虽无生命危险,也足足昏迷了四天才醒。

杨衍来到彭老丐房间。彭老丐两眼无神,只是看着天板,杨衍走到他身边,轻轻叫了声:“爷爷。”

只有见到彭老丐时,杨衍才真正能开心起来。尤其看到他伤势好转,生命无恙,更是开心。

彭老丐转过头去,看着杨衍,语气虚弱,问道:“你是谁?”

杨衍早已习惯,过去总要提醒他两三遍他才能想起,于是道:“我是杨衍啊,杨景耀的曾孙。”

彭老丐疑问道:“杨景耀又是谁?”

杨衍道:“你忘记了?当铺、富贵赌坊、黑虎偷心,还有百鸡宴、红孩儿和李员外,还有华山派和仙霞派。”

过往此时,杨衍说到这总能提醒彭老丐,但此刻彭老丐仍是一脸迷糊。杨衍不由得急了,说道:“你不是说你才二十七岁?大叔,你忘记我了吗?”

彭老丐怔怔看着杨衍,忽道:“小子,你认得我?”

杨衍大喜,忙点头道:“当然,我当然认得你!你是彭老丐,大名鼎鼎的彭老丐!是这武林最后的大侠!”

彭老丐一脸疑惑,道:“彭老丐是谁?”又想了想,道,“我怎么想不起我是谁了?”

杨衍心头一寒,如坠冰窖。

彭老丐完全糊涂了,不但想不起杨衍是谁,也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杨衍仍不死心,道:“我带你去看破阵图,看了破阵图,你就会想起来了!”

彭老丐问道:“什么是破阵图?”

杨衍道:“破阵图就是斗鸡!”

彭老丐摇头道:“斗鸡有什么好看的?”

“斗鸡可好看了!”杨衍把彭老丐口中破阵图的乐趣讲解了一遍,又把他与彭老丐的相遇,道听途说来的彭老丐的事迹翻来覆去不停地讲,直讲到口干舌燥,喉咙沙哑,从中午说到傍晚,仍在不停说着。

彭老丐仍是一脸迷惘,说道:“你说的故事很好听。”又叹了口气道,“我也想认识那样的人哪。”

杨衍无力地趴在床边,抱着彭老丐痛哭,宛如再次失去了一个亲人。

哭了一场,杨衍稍觉平复。彭老丐已然睡去,他掩上房门,悄悄离去。

到了外头,才知暮色渐沉。该是作出决断的时候了,留在丐帮,或者离开?

他看到殷宏。那一日,殷宏请他吃了一碗面,劝他回到崇仁,杨衍知道他是好心,对他甚有好感。殷宏也看到杨衍,打了声招呼,走了过来。

殷宏喜道:“听说总舵有意收你当弟子,真的?”

杨衍道:“我还在考虑。”

殷宏攒了他一把,笑道:“少装了,大喜事啊!以后要你多多照顾了。”

在他看来,成为彭天放的弟子完全是不需要犹豫的。

杨衍忽地问道:“对了,你有看过《水虎传》吗?有个叫林冲的角被冤枉的那个?”

他想起那天他在戏台下听到林冲的唱词,直把自己当成林冲,把姐姐当成高逑,如今想想,当时的自己太天真。

殷宏道:“这谁没看过?我家里就有一本,你要看吗?”

杨衍问道:“我就想问一下,林冲最后怎样了?”

殷宏道:“林冲?被招安了啊。成了朝廷的大官,打了很多胜仗。”

杨衍一愣,问道:“那高逑呢?他杀了高逑吗?”

殷宏道:“没,高逑活得好好的,算起来还是他上司呢。”

杨衍大怒,一把将殷宏推向墙边,厉声问道:“那他妻子和他老爹的仇呢?他就这样算了?他怎能这样算了?他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殷宏被他吓到,只得讷讷说道:“那……那只是戏本啊,你找唱戏的问去啊……”

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在杨衍心中涌起。他心中第一个英雄人物,上梁山前的字字句句血泪控诉剎时化作最讽刺的嘲笑。林冲就这样被招安了?那血海深仇便在富贵功名前淡忘了?那英雄壮志就这样消熄了,反做了害死他亲人之人的走狗?

杨衍喃喃自语道:“他怎能被招安?他怎能被招安?不能……不能……”

殷宏见他忽怒忽静,状若疯魔,心想他定是受刺激过度,神智异常,不敢作声。

过了会,杨衍松开手,对殷宏道:“替我谢谢总舵,转告他,杨衍不当林冲。”

他已经麻烦彭老丐父子太多了,他不想再麻烦他们。

杨衍推开江西总舵的大门,夜幕初降。一轮明月当空悬着,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如果这世道没了正义,连戏本里都找不到正义,那他更不能放弃。

他要找回他的正义。

他,杨衍,要走一条永不屈服的道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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