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上的永徽天子自话自说:“中书令、河南郡公好像曾与雍州长史有赌约,旱蝗一事为真则辞官?”
褚遂良面色铁青,想呐喊“我没有”,却知道辩解无济于事。
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冤枉。
雍州出了旱蝗,不,是雍州、同州、绛州等九州旱蝗,齐州、定州等十六州水灾。
在此前提下,褚遂良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扇向他脸上的大巴掌。
赌约是否成立,已经由不得他褚二郎辩驳,天子认定即是事实。
举目朝堂,昔日的同党皆视而不见,世态炎凉在此尽现。
真别怪他人无情,褚遂良平日说话,满口祈使句,动辄居高临下,不满他的人多了。
呵呵,好像全天下就你正确似的,不就是书法好,牛什么呢?
再则,知道点内幕的人,早早就把“烝”字抛于脑后了,就他褚遂良死抱着不放,怪谁?
按他这死脑筋所求,天子是不是要把内宫的人全部赶走,要不要撰文痛斥太宗当年收弟媳入宫?
山洪爆发时,你还要求水流清彻,是不是不合时宜?
“同州刺史刘德威老迈,且召回朝,封特进,朔望朝。”
“中书令褚遂良年富力强、关心民生,且左迁同州刺史。”
永徽天子首次不与政事堂商议,直接下令更迭。
刘德威的岁数确实大了,回朝退居二线荣养也合情合理。
褚遂良不是辞了中书令吗?
好,去同州好好了解民生疾苦,再回来高谈阔论吧。
正好,同州也是旱蝗的一部分,权当你褚遂良赎罪了。
“关心民生”四个字,仿佛皇帝在他脸上扇了四个耳刮子。
这个圣命,严格来说是不合法定程序的,侍中于志宁有权封驳,太尉长孙无忌也能协调。
但是,虽在五月,身处殿内,褚遂良也感受到了“雪飘飘、北风萧萧”的滋味,几乎是一帆风顺的他,眼中终于现出苍凉。
李承乾宫废的事,多少还是给于志宁沉痛的打击。
故而,莫看于志宁慷慨陈词的忠烈,他极力表现出诤臣的模样,实则只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反对。
这就是为官的技巧啊!
你能说他于某人没有劝谏吗?
劝了啊!
大事上,于志宁全程当混子,要么不出声,要么嗯嗯啊啊。
永徽天子是怎么回事,于志宁知道,你褚遂良也知道,拼命揭开已经结口的痂、不停地往上捅,很有趣么?
别忘了,于志宁还不是他们这一系的。
长孙无忌则有意让褚遂良吃点苦头,好让这位没分寸感的文人分清尊卑。
哎,之前是太爱才,纵容得有点过了。
再说,同州刺史,那也是三品大员好吗?
纵然略削了些权柄,好歹没被除官籍,要再度起用为宰辅也不是不可能。
辅州而已,挨得极近,要回长安也便利,下去沉一沉,等天子忘了旧恶,回头把脸一抹,照样为朝官。
于志宁他们导致李承乾宫废,你看看他们,后悔了吗?
为官,不能太要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