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铮第一次将元来叫入书房。
咳咳,准确地说,范铮自己都没进过几次书房。
众所周知,华容侯对于书画不是很在行,也鲜有读书。
不是主观意愿上不想读,是客观意义上不能读。
除了志怪小说,正经点儿的书籍,除了正需要的工具书,范铮看个数十息就能安然入眠,鼾声隐约如闷雷。
“冷落了数月,何如?”
范铮推了推茶拓子,将茶碗滑至元来面前。
元来叉手,随后坐下,眼圈微红:“先生之恩,某自是记得。”
“某入侯府,实则给先生添加负担,重则会致富贵如烟云,故先生慎之又慎。”
“虽刻意保持距离,某却知先生情谊,已甘冒大险。”
话说,这个“三百”是虚指,莫憨憨当真啊!
常人的话,日啖三十颗就得上火、牙龈肿痛了。
论必然性与偶然性,范铮愚见,偶然性显然更高一些。
更不要说,这个师徒关系,还是某人自己硬凑上去的。
范铮问道。
即便是内侍王波利,也不敢稍掩其风采。
殿中除了新上任的太子典内二人、太子内坊丞二人、太子典直四人,还有战战兢兢的内直郎二人、内直丞二人、捧衣冠的典服三十人。
话没法说,苟富贵都被陈胜杀了,红口白牙的许诺最不可靠,怎么说不如怎么做。
元来麻木地前行,在范铮面前换上公服远游冠、犀簪导、绛纱单衣、白裙襦、革带、金钩、假带、瑜玉只佩、方心、纷(佩巾)、鞶囊、白袜、乌皮履。
“一年之内,是你我命运的最关键时刻,或生或死,或贵或贱,都同呼吸、共命运了。”
“太子啊,既然痊愈了,明日便上朝吧。”
“汶江侯,此去吉凶如何?”
这年头谋事,少有密不透风者,多半是烂成了筛子,故而结果往往出乎意料,看天意的成份居然更重一些。
范铮召来元来,让他上轿厢,元来的身子都在哆嗦。
要不然,每次权力更迭时的腥风血雨是怎么来的?
范铮无声地笑了。
范铮吃尽碗中茶汤,再添了一碗,神色带着几分释然。
这破事,沾上了就没法脱身,不是范铮把头往沙子里一埋、腚一翘就了事的。
范铮苦笑:“虽非君子,但有些事还是要做的,纵然明知不智。”
嘶,这意思……
太子内坊与内直局,官员俱在此了。
“此生无功过,唯幸曾拜先生门下。”
张阿难上轿厢,马车缓缓而行。
兴安大街的枣红马事件,元来心头有数,对方的目的不是范百里,而是自己!
范铮强行增加敦化坊虾蟆更夫的数量,并非只为护产业,更是为了护住元来!
再怎么不情愿,范铮还是履行了身为人师的职责。
一手探入轿厢中,引元来下地,范铮昂首挺胸,带着元来步入显德殿。
元来恭敬叉手。
就目前来说,东宫福祸难料,元来变身接替也并非绝无可能。
噗,年轻了不是?
在天大的利益面前,谁的脸面都可以扔地上踩,就是让范铮把脸扔地上也心甘情愿啊!
君子,或许有吧,但绝对不会是范铮之流,丫就一大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