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芷冷眼旁观,终于确定,别驾不是戏耍于人,是真看重医学。
虽然从姊姜茯苓与别驾有点交情,也仅限于交情,相互间偶尔行个便利的事,不可能惠及自己。
范铮不是以个人身份倾向于医学,而是以堂官身份公然昭告,雍州对于医学,将格外重视。
其实从州学层面来说,医学真的比经学实用,奈何没几个人在乎实用与否。
“都说些鸡毛蒜皮的,闭嘴吧。”姜白芷大手一摆。“别驾也看到了,医学什么都缺,没地方开辟药园也就算了,研钵都坏了不少。”
“戥秤、杵臼、药碾、博山炉、乳钵、药斗,以及品种繁多的药材,缺口都极大。”
戥秤是药行特意使用、称量极精准的衡具,博山炉则是香炉、香薰、薰炉的一种。
“别的不说,至少以后让他们出师,莫将莱菔当人参,炮制煎熬救庶人。”
莫以为唐朝就没假药了,只要能赚黑心钱,自有无数人前赴后继。
姜白芷半是刁难范铮,半是真心想为医学补足所需。
开国以来,雍州多任堂官,也只有这位肯对医学青睐了。
范铮心疼地扳了扳手指头,哀叹一声:“也罢,让官厨那一头将本官的小食取消了,帮补一下民曹将出现的缺口。”
“知会司户参军王福畤、司仓参军李景恒,就是让本官饿肚皮,也得将医学所需配齐。”
姜白芷难以置信:“别驾不是在哄人吧?这七七八八配置下来,没五百贯打不住!”
姜白芷说的价钱,还是以他的身份从姜氏药行拿药材、器皿的实价了。
即便是再良心的药行,同一物品,价钱也分几个档次。
卖给庶人的、卖给官人的、卖给商贾的,都是不同的品质、不同的价格。
若不挣钱,那就不是药行,是在积德行善。
范铮掩面摆手,颇有几分痛心:“不说阿堵物行不行?本官想静静。”
五百贯的数目,对华容开国县侯府来说不是事,对雍州可真不一样。
雍州家大业大,摊子也大,真别指望历年能积累多少余粮,没缺口都是前面几任官员讲良心了。
遇上全身上下眼都黑的,给下任拉一堆饥荒,你也无可奈何。
老实说,这已经影响到范别驾的小食自由了。
闲得发慌的李景恒,兴冲冲地赶到医学,听完范铮的要求,倒也没啥意见。
钱粮都在仓廪中,别驾要怎么用都成。
王福畤领着骆宾王赶到,听到范铮的话,鼻子都红了:“这不成!仓库里的钱粮,多有定向!”
“若别驾执意而为,下官,下官也只能效亡叔,回家归隐了!”
骆宾王瞪大了双眼。
参军,这不对哦,你不是很尊崇别驾的吗?
你的随和、儒雅,与你现在的刚强模样不搭哈。
王福畤鼻孔里冷哼,尊崇是一回事,但要从民曹的破口袋里,掏出最后这仨瓜俩枣,门都没有!
范铮只能好言相劝:“那啥,参军呐,州衙有一点节余不是?先将就医学呗。”
“别的不说,他们学了真本事,哪怕为参军按摩解乏也好嘛。”
范铮其实想说日后为王福畤家人治病,可这话说出去像在诅咒人生病似的,只能改说按摩了。
王福畤咬牙切齿,老半天才开口:“雍州能灵活动用的,只得二百贯!再多,别驾还是将下官开革了!”
这些家底全部动用了,遇上什么事,雍州就得抓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