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铮上表,所书并非谗言,道杨德裔为官有方,举荐他为江南道越州中都督府正五品上长史。
一个正九品下主簿,一跃入大夫行列,杨德裔自然是削尖脑袋都要去的。
至于乡党们、族人们,对不起,杨氏还有更优秀的儿郎、有丰厚的底蕴,足以在华阴县继续呼风唤雨。
谁敢阻拦一下,谁就是他杨德裔不共戴天之敌。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坏人前程,如灭人九族!
杨德裔虽显摆,却实实在在做事了,范铮没必要往死里害他,调离、右迁,就是最好的办法。
“朝中自会另授主簿,华阴令且忍耐。”范铮安抚道。“今年是最艰难时刻,一切只为度过旱、蝗。”
归海浩渺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范铮不禁恶意揣测,归海浩渺若知道范铮的荐杨德裔为五品官,比他这个从六品上县令还高,心头酸不酸。
“地头已经现出蝻,下官令所有民曹官吏,带百姓灭蝻。”
归海浩渺表功道。
蝻,是蝗虫的若虫体,能跳不能飞,又称跳蝻,身躯细嫩柔弱,危害不大,此时是最佳的捕杀期。
待成虫,则为大患。
范铮一顿:“却是本官疏忽了此节,当令郑县效仿。待考课时,定诉此功。”
黄昏,驿舍处,气死风灯微微飘摇,驿长率着驿丁兢兢业业地巡视,丝毫不敢大意。
一州之主夜舍驿舍,若有意外,驿站所有人都难免一死。
一袭绯袍、两名防閤临正门,为首的官员止步,防閤开口:“鸿胪少卿萧嗣业,拜谒范使君,恳请拨冗一见。”
范铮在屋中,神色自若,许久才置笔而笑。
好不容易写了两个工工整整的大字,想来回去能跟自家婆娘炫耀了。
至于拜谒,一不递名刺,二不亲自开口,本官识得你是哪根葱?
“下官萧嗣业,求见使君。”
吃了冷遇,萧嗣业总算反应过来了。
哎,大家子弟的做派,一不小心就显露出来了,难免遭人嫌弃。
萧嗣业之前为通事舍人,虽无太多交往,在太极殿还是见过的,声音也确认无误。
不对哦,听说他的祖姑——隋朝萧皇后,今年刚刚殂于长安城兴道坊,葬于扬州隋炀帝陵(《北史》记载),萧嗣业不服纪的吗?
范铮当年听课不认真,不知道小功亲含的祖姑,前提是未嫁。
倒是殿中省尚衣奉御杨政道,为萧皇后之孙,斩衰,服纪二十七月,得假三十日,葬三日,除服二日,累计三十五日。
斩衰服饰以最粗的麻布所裁,不缉边,纱头外露,似刚斩断而得名。
全套含衰裳、苴绖(ju dié无顶冠与腰带)、杖、绞带、冠绳缨、菅屦(jiān ju菅草鞋)。
杨政道一生都是闲职,挂名而已,倒是他娃儿杨崇礼很有一番成就。
雷七出门,引萧嗣业入屋,目光在那两名紧随的防閤身上打量。
“恭喜右迁。”范铮轻笑。
从六品上通事舍人一跃成为从四品上鸿胪少卿,跨度不小。
然而这也是他功绩所致,招降薛延陀伊特勿失可汗乙失咄摩支的功劳,足以打消任何人的疑虑。
萧嗣业叉手:“惭愧,在使君面前,如萤火相形月光。”
范铮哈哈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