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铮一步步前行,杨弘礼与唐同人左右护持,薛仁贵的木枪再未动弹。
整个司农寺堂官、上佐一心,任何人都要忌惮一二。
即便是皇帝,也无法一口气尽换司农卿、少卿。
尤朔楚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表态。
范铮一个眼色将他瞪开了。
上层的游戏,是你这身份掺和得起的?
安抚好司农寺其他人!
两名壮丁身下润湿一片,骚臭四溢,竟是吓尿了。
“不,你不能擅杀我们,我们是宗亲!”
“对,归宗正寺管!”
两名壮丁病急乱投医,胡乱嚷了起来。
莫文武抚额。
芒鞋、竹杖、细葛衣,宗正卿李百药从胜业坊府邸赶来,缺了几颗牙齿的嘴,说话略带漏风,却无人敢嘲讽这位八十二岁高龄的老人。
在这人均四五十岁的时代,耋寿无疑是值得尊重——倚老卖老的无德之辈例外。
“本官身为宗正卿,掌皇九族、六亲簿籍,但知宗亲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之亲眷,何时区区才人,家人也敢冒称宗亲了?”
后宫嫔妃中,地位最低的宝林、御女、采女,是循隋制,后合一为才人,正四品。
但这些嫔妃,从名分上讲都是皇帝的妾,是没资格让亲眷入宗正寺获得保护的。
何况,才人是皇帝嫔妃里最低的一档。
咳咳,宗正寺的作用之一,就是让皇亲国戚罪减一等的。
真要严格按《贞观律》来,好些宗室、宗亲都该轮回去了。
莫文武滞了一下,眼中满是忿怒。
老东西!
我家送女儿入宫,可不就想仗一把势!
就算真不是宗亲,你过了这个节骨眼再说行吗?
但李百药引经据典,言必有出处,连贞观天子都只能默然。
不怕吵,不怕闹,就怕这种认真到极致的老头,比魏征还让人脑壳疼。
范铮桀桀怪笑:“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就是拼了这条命,本官也要取了你们的狗命。”
壮丁闻言大惊,声嘶力竭地吼道:“不,我们无意……”
两朵血绽放,喷溅到范铮面上。
两支生鈊箭扎穿两名壮丁的心口,离他们咫尺之遥的范铮却毫发无伤。
不论是何距离,这份精准都不得了。
鸟贼李客师收弓,满眼不耐烦:“杀个人而已,立便(立即)决之,何以如此交交加加(啰嗦)!”
李世民一指李客师:“丹阳公却莽撞了。”
是真莽撞吗?
范铮眯眼收刀,转交雷七,一言不发。
对杨弘礼与唐同人而言,李客师的插手虽然意外,却省得彻底与人翻脸。
只是不明白,范铮为何不领情。
莫文武伏地大哭,自有人前去收殓尸骨。
莫文武也不必如此悲伤,他的子嗣,连嫡带庶十余,死不绝的。
多子多孙的好处就在这里,只要不是诛连的罪名,总有人继承香火的。
公廨内,夏竹奉上两盆温热的清水,让范铮与汤仪典拭去残留的血痂。
清水顷刻间化成了混浊的血水。
“上官,下官莽撞了。”
痛定思痛,汤仪典觉得,一切冲突加剧的缘由,都出在他身上。
若能忍气吞声,或许就不至于闹这么大了吧?
“与你无涉,贼子是冲本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