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心重新落回胸腔,但幽深的瞳仁里多了些恼意,萧承渊自嘲,明明约好了半年时间,她不会在此时离开,他也不该这般心神不宁。
云绮正闭着眼睛躺在屋顶,听见沐长史满院子打听她的下落,心下一叹。
她已经装看不见了,为何偏偏要为难她。
云绮起身,找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跃下,轻盈地落在地面,而后朝沐长史走去。
沐长史被突然出现的云绮吓了一跳,强自镇定道:“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为何没有随王妃一起出门。”
云绮没有回答他的话,入屋行至萧承渊面前,恭敬道:“王爷,王妃命婢子守着院子,不许任何人进来。”
萧承渊心绪微动,定定看向云绮。
她之前行动不会刻意避开云绮,这回出门却不让云绮跟着,定是知道了云绮一直充当她的眼线。萧承渊平静地开口:“今后你只听王妃的命令行事,不必再向我汇报。”
云绮惊讶了下,很快恢复平静,回答时神情比方才多了几分郑重:“属下定会护好王妃周全!请王爷放心,随王妃外出的车夫换成了暗卫。”
萧承渊领着沐长史离开,面前浮出她那张精致的芙蓉面,以及初见时的惊心动魄,再次开口:“速去联系暗卫,看人在哪里。”
她自己可能并不清楚这样贸然出去的后果。
***
裴时语进了醉云楼,此时醉云楼里的宾客不算多,零零散散在大堂里窃窃私语。
甫一步入堂中,那些好奇的、惊艳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便纷纷朝她投来。
她对这样的目光不陌生,仿佛她是个物件,正被人肆意打量,顿时有些不自在。
大楚并不限限制女子出门,但她前世的确鲜少出门,这也是她前世不爱出门的原因之一。而裴玉琳姐妹总有意无意挤兑她是狐媚子,一举一动都被说成是想勾.引人,被说得多了,不免生出些自卑感,仿佛拥有那样一张脸是罪过,站在人前也是罪过,于是更加不敢出门。
既然要走出后宅,哪怕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也不能就此躲起来。
裴时语暗吸一口气挺直腰杆,若无其事领着春晓前往柜台,只是云袖下紧攥的拳头泄露了她的紧张。
掌柜不在,伙计站在柜台后,正以手肘支着头,一下接一下地打盹。
裴时语的眸光沉下来,这般怠慢,生意能好才怪。但今日不能白跑一趟,尽量和气地出声:“请问,贵店是否有雅间?”
伙计正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这如天籁般的嗓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睁眼,看见个天仙般的人立在跟前,梦醒了大半。
“有雅间,”伙计站直身子,利落地回答,他朝裴时语身后看了眼,将声音放低了些,“夫人还是去别家吧。”
裴时语正要询问原因,柜台后的楼梯上匆匆跑下来一道身影:“你这臭小子,哪有将贵客往外赶的道理,快上楼去伺候客人。”
说完堆着笑来到裴时语面前:“夫人休要听这小子胡言,本店各式口味应有尽有,楼上有清净的雅间,夫人若想用膳,请随在下上楼。”
已是申时过半,再做停留的话回去怕是晚了。
裴时语虽然有心探访醉云楼的情况,但未有在外头用晚膳的打算,更何况方才那伙计离开前欲言又止的眼神,她开口道:“听闻贵店的福运捞很有特色,我原是慕名而来,打算今日先买些福运捞回去,再顺便预定一间雅间,待明日与友人再来。”
掌柜的不免有些失望,瞧这夫人非富即贵,原以为能挣一笔的,原来不留下用膳。
但上了门的生意,岂有不做之理。
掌柜的重新绽出笑容,冲后厨的方向拔高了声音:“外带一份福运捞。”
之后眼珠一转,再度笑眯眯向裴时语开口:“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为夫人留下一间雅间,只不过本店雅间紧俏,照规矩夫人先付一成的定钱,在下好为夫人预备下最好的雅间。”
裴时语示意春晓给钱。
目送裴时语主仆离开,掌柜满意地掂了掂到手的这一两银子。
一看这位年轻的夫人就鲜少出门,光听说福运捞好吃,也没有打听些其他的,明日还有没有胆子来都不可知。
不管了,能宰一个是一个。
想起点别的,何掌柜的面庞上浮出几分怒意,何施这小子得好好揍一顿,省得他再坏了生意。
上了马车后,春晓想起方才遇见的,仍有些生气:“王妃,那个掌柜一看就是在宰人,您为何不亮了王妃的身份好好教训他一顿。”
裴时语淡淡开口:“今日有些晚了,许多东西来不及查出,等多掌握些醉云楼的情况,再收拾他不迟。”
主要是她觉得,王妃这个身份她不能用一世,她最重要的目的是自己能立事,先拿此事试试手,看能做到哪种程度,若实在不行,那个身份权当她最后的依仗。
春晓见裴时语没觉得憋屈,反而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也就不生气了。
裴时语的确没觉得憋屈,大概是如今握有大笔资产的缘故,一两银子若能解决问题,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事。但是她仍然发愁,她无人可用。
何掌柜掌控醉云楼多年,要从他那里套出真话并不容易,或许能从伙计那着手。
***
裴时语到达王府时已是申时末,梳洗之后,丫鬟们将备好饭食的矮几抬至她面前。
外头有人传话,说王爷有要事相商。
裴时语不想在此时与他见面,免得坏了吃饭的心情,但来人说王爷明日得外出公干,恐有两天不能回来。
裴时语略想了下,他们如今还是合作关系,没准他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待看到萧承渊,裴时语不由得睁大了眼。
他这会不光自己来了,他还让人拎了个食盒,竟是将他自己的晚膳也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