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宛清走出园子的时候,李书中周顾等人也已经追了上来。
他们想劝,却见她摆手示意不必再讲。
她今日听的已经够多,再多的,不必讲了,她什么也不想听了,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陈昭过来时凝眉说了一句。
李书还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陈昭朝他深望了一眼,顿时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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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毓园往东走便是未名湖畔,这个时节,未名湖畔绿草如茵,畔边杨柳依依,颇有“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之意。
孟宛清惘然失神的在湖畔边走着,身上那件大红罗袍在丛丛堆叠的绿意中仿佛也失了颜色,头上梁冠仍旧神气,却也显得她神色更为晦淡。
她边走,边伸手解佩在腰间的金银牌脚,牌上刻有恩荣宴三字。
她将它解下来看都不看一眼便扔弃。
解下金银牌脚后,又开始解缠在腰间的素银带,同样,不带感情毫不留情的解开抛弃。
紧接着,梁冠、锦绶、履靴、玎璫、黑朝带等统统被她摘除,沿途丢弃。
走一路,扔一路。
走到最后连身上那件大红罗袍也解开来,一个盘扣一个盘扣的拧开,面无表情,将它扔到地上,扔到地上的罗袍经风一吹,坠到湖中,又随湖水越飘越远。
那些象征着荣耀、象征跟名利的外物逐一被她抛掉,只剩身上这件白绢中单。
素白的颜色,乌黑凌散的发,枯潭死水般的一双眼,眼神空洞、悲凉。
你以为这些我想要吗?
你以为这些是我能够选择的吗?
你以为……
“我甚至,连自己都不能做啊……”失色的唇吐出压在胸口许久的那句话,她用力睁眼,将眼泪生生逼回。
“在长公主府上时,你曾教人用墨芝麻糖驯服那匹野性尚存的青海骢。”
低沉嗓音响起时孟宛清差点恍了神,直到看见那人胸前金丝银线勾勒的江牙海水纹,似江牙下鳞状的海波并金刺绣蟒纹,那金蟒双目圆睁,正视前方,蜿蜒而坐,圈金绒绣富丽辉煌,观之昂扬矫健,气势宏大。
低垂的眼,轻颤了颤,缥缈又漫无目的望向他腰间的金镶玉嵌东珠带。
赵景行望着她弯下的柔细颈脖,递上手中缰绳,“此马名白蹄乌。”
白蹄乌么?
孟宛清望着它乌黑黝亮的大眼睛,纯净没有杂质的看着自己,她心底深处被这份柔软依赖狠狠击了下,有些茫茫然的向赵景行望去,不解其意。
“陪我看看长安的花吧。”赵景行说完翻身上了马,是白蹄乌身边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骏马打了个响鼻,扬起蹄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孟宛清还来不及回应,他已扬鞭策马,驰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