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祈听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唐之遥和沈聿宁的缘分竟起源于此,也难怪沈聿宁这样性情冷淡的人能在他面前卸下心防。
与此同时,她心口又闷得慌。
沈聿宁当年独身回京,山高路远,难道就没想过可能遇到的危险吗?他肯定想到了,可他没想到,孝文帝竟如此不念父子情分。大约也是此事之后,沈聿宁摈弃了身上最后的那点希冀和依赖,无情亦无挂碍。
霍祈顿了顿,道:“唐大夫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些应当都是殿下的秘密,你就不担心殿下怪罪?”
话虽这么说,但霍祈也知道,沈聿宁即使知道,恐怕也不会怪罪。这人护短,对自己人向来很好。
唐之遥拎着那把桃木锤敲了敲霍祈的腿,正检查她的患处,闻言却是凝她一眼,“若换了旁人,我定一字不说,守口如瓶。但我能看出来,沈七很信任你。”
“是吗?”霍祈笑道。
唐之遥努力想从霍祈一向平静的脸上看出几分诧然,这甚至能让他产生一种平时看沈聿宁吃瘪的快乐。他故意卖关子道:“你就不好奇,那次你在京郊庄子遭人下药后,是怎么解药性的?”
霍祈微愣片刻:“是你开的方子?”
“是,方子是我的开的。可药方里缺了蛇棘草这味药引,他以血作引才救了你。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四年前解毒后落下了病根,身上一旦见血,就会比常人难止数倍。他肯救你,就代表他在意你。”唐之遥察觉到了霍祈的怔忪和意外,不由无奈一笑,“他是个闷葫芦,霍姑娘也是个从不肯多问的性子,若我不说,你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这些吧?”
“我……”霍祈说不出反驳的话,是,她的确是不会知道的。
即使沈聿宁与她相交日深,她也时常恍惚,这人明明站在眼前,却又好似隔着千山万水,面目都是模糊的。只因他们一直都保持着盟友的距离,不远不近。
如今回头再想,她和沈聿宁的确因交易结缘,可在她还未能完全履约的前提下,沈聿宁已为她做了许多。若第一次夕阑湖救她是为了表明他合作的诚意,那后来呢?
是唐之遥嘴里的“在意”吗?
唐之遥也是个聪明人,话便点到为止。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已将霍祈的腿疾拿捏了个十成十,“刷”地写了张方子递给霍祈,“按照这张方子抓药,内服外敷,不出两月就能痊愈。得亏你遇上了我,不然真叫那些庸医耽误了你。”
霍祈略看一眼,将方子折叠收好,“多谢唐大夫,不仅为了这张方子。”
“不必谢。”唐之遥摆了摆手,笑眯眯道,“你若真想谢我,以后就唤我一句唐兄,如何?”
霍祈:“……”
好吧,她还是没适应唐之遥的跳脱,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道:“多谢唐兄。”
“这就对了!这样吧,以后我就喊你贤妹,如何?”唐之遥眼角炸开两道鱼纹。他已经忍不住畅想,沈聿宁以后若真和霍祈有什么缘分,还不得乖乖喊他一句大舅哥?等等,霍祈好似有个亲大哥,那当个二舅哥也不错。
唐之遥话才落地,就有珠帘响动的清脆声,霍祈一瞥,却见是沈聿宁去而复返。
沈聿宁瞥了一眼唐之遥,显然是听到了那声“贤妹”,唐之遥无视他不善的眼神,拍了拍胸膛,“放心吧,没什么大碍,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
收好药箱挎在肩上,他顺嘴叼了个桌案上的香饼,上前拍了拍沈聿宁的肩:“今晚的诊金就不必了。我才认了霍祈当妹妹,断没有收自家人银子的道理。就这样,我先走啰,你和贤妹好好说话。”他将“贤妹”二字咬得很重,又留下一堆不着调的话,一溜烟儿跑了。
钩月没有跟进来,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子里檀香熏的,霍祈顿觉有些不自在,她清咳一声:“诊金的事……”
“嗯,我会让钩月送过去。”沈聿宁眉眼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