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僭主长子
当哈尔孔走入工坊时，卡丽丰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
她放下撑着脸颊的手，从安多斯给她做的小木椅上站起来，随意地抚了抚裙摆，与长兄问好。
哈尔孔眯起他的眼睛，回给王女满怀做作的友善微笑。这让他脸上出现了不和谐的皱褶，就像他的皮肤笑着的同时，内里的肌肉却不屑地收缩。
长王子的虚伪像一条色彩斑斓的蛇。卡丽丰并不喜欢，从来不喜欢。
“安多斯正在工作。”她轻柔地说，“比赛的时间快到了。”
哈尔孔盯着妹妹看了几秒，极力地尝试从她凝固面具般的笑容里逼迫出少许恐惧。
当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失败时，哈尔孔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向着安多斯招招手，然后朝着工坊里一尊竖立的石像阔步走去。
“我来看你，安多斯。”哈尔孔笑着说，“那个男孩住在市井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住到荒郊野外去？父亲的宫殿不再能满足你了？”
他丝绸的衣袍边角骄傲地从工坊的台面上刮过，勾住了瓷质的战神像摆件；接着，那摆件向地面扑去。
卡丽丰眼疾手快，接住坠落的器件，在将其放回桌面时，有意地控制着力度，用其坚硬的底盘敲响桌面。
“这个月，他找遍了首都的每一名石匠，那些工匠在他到来前就翘首以盼他的造访。那个孩子走进工坊，空着手去，带着工匠免费赠送的工具，与将要传遍全城的赞誉离开。高山来的神子与僭主的王子将要展开一场技艺的对决，已是整个国度皆知的事实。”
安多斯的眼神不再流连于他的作品了，他的雕塑正慈悲而欢畅地微笑，而安多斯则完全地回到现实，他的悲哀之心已不允许他再沉湎于创造。
她率先大胆地送去问候，而收到回应，则是意外之喜。
在哈尔孔离开后，安多斯也没有回到工作之中。他席地坐下，沉默地望着他的塑像。
司掌生命的赫丰妮，奥林匹亚人成年时更名仪典的主神。
卡丽丰凝视着神像的面具，只是这样被石像注视着，她心底就升起无源头的感动。
“非常好。”哈尔孔拍了拍手，“你一直为父亲带来光荣，有你作为我的兄弟，是一种切实的荣誉。”
“我邀请了他们。”他生硬地宣告，“我祝福你，我的兄弟，还有我的妹妹。”
她第一次亲眼见证权力与与荣誉是如何摧毁一个本性不差的人，就是在她长兄的身上。
“我其实很希望佩图拉博获胜。”安多斯说。
他的手是为握住造物的工具而生。
哈尔孔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咚”吓得向前一绊。
卡丽丰轻声问：“这是赫丰妮女神吗？”
她不介意在未来的某一天去辅佐哈尔孔，但那只会是出自对洛科斯的依恋。
哈尔孔装作没有听见，他走到接近完成的石像附近，拍了拍手，“安多斯，伱准备得怎么样？雕刻完了？”
近些日子，她其实与莫尔斯有过少许书信的往来。
石像垂地的飘飞丝袍背后，出来一个不急不缓的人影。
“你会获胜的，我的兄弟。”哈尔孔殷切地握住安多斯空闲的手。他的期盼以及其下隐藏的焦虑，令久居火炉之侧的安多斯也感到炙烤难耐。
哈尔孔的骄傲在质问中破碎，他的笑容因阴郁而化作痛苦，一个恼怒的影子将他笼罩覆盖，令这个男人显得尖锐而冷暗。
安多斯的鼻子因紧张而皱起，眼神从被抓住的手向上挪到哈尔孔的脸上。
然而她脑海里却浮现出莫尔斯与佩图拉博那间工坊里无数叫人惊奇的艺术臻品，以及莫尔斯玩笑般的劝告。
她为奥林匹亚的孩子赐名，拥抱着初至此世的灵魂，祝福孩子在这个广阔的世界受到欢迎的新生。